安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檢查室,又是怎麼走出的醫院。
一夜暴雨之後,天空已經放晴,微風之下,樹上新生的葉子發出颯颯的聲音。
身旁走過的大多是一些行色匆匆或神情黯淡慘然的人。來醫院這種地方,不是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便是自己的親朋好友生了病趕來探望。總而言之,心情都不會是輕快的。
邁著虛浮的步子,她慢悠悠地晃到停車處,卻沒有立即坐進去,而是倚著車身,兀自怔怔的發呆。
沒錯,就是發呆!
這個孩子,對于她來說,絕對是意外中的意外。她不想去糾結那瓶避孕藥出了什麼問題,因為那對她來說無關緊要。她現在唯一要考慮的,便是怎麼‘處理’這個突然降臨的小生命……
打掉嗎?
她不想。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肉,她怎麼舍得?
那麼,留下他?
在她和冷舜宇感情關系如此復雜的當下,這個孩子會不會讓問題更加的復雜化?至少以她對冷舜宇的了解,那個男人,他是絕對不會任由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寶寶,你給媽媽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
幽幽嘆了口氣,她轉身,打開車門正欲坐進去的時候,忽然一道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女音在她的可听範圍內尖銳地響起。
「媽,你拽我來醫院干什麼?我一會兒有個很重要的約會,你快放開我!」
是霍思思的聲音!
而她口中的‘媽’毫無疑問就是霍夫人了。
舉目望去,就見一對長得足有七八分相似的母女相互拉扯著。霍思思急于擺月兌霍夫人緊扣在她胳膊上的手,臉上清晰寫著不耐。
「有什麼事比你爸的身體還重要?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我做配型檢測,如果合格……」
霍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即被霍思思冷聲打斷。
「如果合格就怎麼樣?讓我把腎割下來,換給我爸嗎?」一聲嗤諷的冷笑,「媽,我現在正值事業的沖刺期,是關鍵時刻,你讓我在這種時候把腎換給我爸,不就等于毀了我的事業?以後,還有哪家電影公司,還有哪個導演肯用一個‘不健全’的人?」
霍思思說得頭頭是道,霍夫人卻听得眉頭越皺越緊。
「你說這是什麼話?思思,究竟是你的工作重要,還是你爸的生命重要?你爸得了那麼重的病,眼看就要沒命了,你居然還口口聲聲念叨著你的‘事業’!」
被母親責斥的霍思思卻是一臉坦蕩的悠然。
「我爸的命重要,但我的事業也一樣重要。媽,您可別忘了,現在咱們家能賺錢的就只剩下我一個了。要是我也躺到了病床上,這一家子還活不活?」
霍思思雙手挽在胸前,說得好不臉紅,仿佛自己是救世主一樣。
霍夫人被她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養了這麼一個不孝女出來?
~~
霍氏母女後來又說了什麼,夏安琪並不知道,因為她已經驅車離開。
似乎無意中听到的關于霍振華生病的事並沒對她造成什麼影響。對于那個只在血液上與她有所牽系的‘父親’,她唯一僅有的印象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她以為自己是真地不在乎那個人的死活。至少五分鐘前她確實是這樣以為的。
可是,隨著車子的方向調轉,她漸漸對自己的這個‘以為’產生了懷疑。
再次踏進醫院,心境則與一個小時前迥然不同。那時是懷揣著忐忑,然而忐忑之余,也有那麼一絲絲的期許。畢竟一個小生命的到來便意味著‘新生’,是件讓人能夠感覺到快樂的事。
可是這會兒走進醫院,她的心情卻是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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