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兒,接招!」
我大喊一聲,壞笑著將毽子猝不及防地踢向正抱著充氣透明彩球、叮叮當當玩得不亦樂乎的白團兒。
毛嘟嘟的白團兒條件反射般地拋開彩球,一陣摩拳擦掌,有模有樣地伸出腳,不,是熊掌,穩穩地接住毽子再奮力踢回。
「呀!你反應挺快的嘛!」
我咯咯笑著飛身接住呈拋物線形狀下降的毽子,毫不猶豫地再度出擊。
白團兒干脆驕傲地轉過身,將短短的白尾巴對著我,隨即以兩只前掌撐地,翻身之間又將毽子利落地彈了回來。
「呼…呼…緣君快來,這小東西還挺厲害!」
我邊小小聲地喘著氣邊大聲召喚站在一旁偷笑的顧美女。
衣司宸手中提著一只竹編籃子,笑吟吟地跨進莊內,入耳的便是女子嬌脆婉轉的喊叫聲以及一驚一乍的驚贊聲,映入眼簾的更是讓他見所未見的兩人一獸毽子大比拼場景。
「呼…呼…」
我俯身掐著腰喘氣,連連對白團兒擺手。小東西立刻收回後掌站得筆直,無辜地眨巴著黑眼楮。我猜它心里一定得意翻了,說不定還在暗嘲我這個主人笨呢。
「緣君,你…」
我順順氣,有些氣急敗壞地晃著顧美女。
「不是讓你練習了嗎,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
「呵呵小水你別惱火嘛。可能我天生不適合玩這種東西吧。」
顧美女心虛地朝我吐吐舌頭,對在一刻也閑不下來的小家伙四蹄中翻飛的毽子望而生畏。
我無語地扯扯嘴角,暗暗翻了翻眼皮。
踢毽子不行,廚藝不佳,刺繡女紅還不如我,跳舞從來跟不上拍。顧美女,你是有多不適合做女人?
「你拿的什麼?」
不忍心再苛責心虛討笑的顧美女,我轉身去尋筆直立在門後、笑眯眯地看著我們的玉面男子的晦氣。
「你愛吃的野果。」
衣司宸笑意深深地舉起籃子,俊俏的臉蛋上毫不謙虛地現出兩只深深的酒窩。
「什麼野果?」
我小聲嘀咕著,腳下已自動自發地挪向他,迅速接過籃子。
「呀!你從哪弄到的?」
巧致的籃子里滿滿地裝著深紫色的橢圓形漿果,香甜的氣息透過天然的紋隙滲出,深深地刺激著我的味蕾。
不過這些漿果生長在極其隱蔽的深谷里,不僅難以發現,更難以采得。之前我耍賴跟著風去深谷中采藥,無意中才發現了這種汁多味濃、香氣沁脾的野果。
「山谷啊。」
「你親自去的?」
我咂咂嘴,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堂堂紫夜首富、時時養尊處優的衣大莊主會冒著被毒蛇咬傷、被毒草割傷的危險涉足那個鳥不拉屎、人跡罕至的深谷老林,只為了采這些不名一文的小果子?
「有沒有受傷?」
見衣司宸有些神思恍惚,我下意識地抓起他的手臂查看。
「真好。」
他張了張嘴,緩緩出聲。
「好什麼?」
沒發現傷口,我輕舒一口氣,放下他的手臂轉身去捏漿果。
「這種被你關心、擔憂的感覺真好!」
「呸!自作多情!誰關心你、擔心你了。」
我輕嗤一聲,不大有說服力地拍掉一只白爪子。
「你呀,不準吃,只能看著我吃!」
「嗚嗚…」
小白熊噴著鼻息,發出像抗議又像哀求的叫聲。
「誰讓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還不肯做運動,你看看你現在,叫你小團兒都輕看你了!」
眼前的白東西毛發光亮軟滑、精神百倍。圓圓滾滾的四肢、腦袋和肚子,活像一個大大的毛絨球。
「嗯,那你叫我一聲‘美女’,我就給你吃一顆。」
「嗚嗚…」
小團兒當然不可能開口說話,只好伸長手臂去夠我刻意端得高高的籃子,樣子可憐巴巴,委屈不已。
「小水,你就別逗它了,難得見到這麼愛吃水果的熊呢。」
顧美女輕移蓮步,安撫地拍拍小家伙的小腦袋。
「好吧,看在有美女替你求情的份上,就給你嘗嘗鮮吧。」
我努努嘴,隨手拋起一顆漿果。
小團兒迅捷地躍起,一口接住鮮艷的果實,「吧唧吧唧」地嚼開了。
「哈哈哈哈!好吃嗎?」
我捂住肚子樂不可支地指著小家伙猛笑。
小團兒撲閃著水汪汪的圓眼楮,邊認真地嗚嗚著點頭邊伸出雪白的熊掌向我討要更多的漿果,渾然不覺自己嘴邊已經沾了一圈汁液,變成了烏嘴熊。
衣司宸和顧美女也忍不住輕笑出聲,並且不受控制地越笑越大聲,整個前院頓時充滿歡聲笑語,幾乎要沖破雲霄直達九天!
「在笑什麼啊這麼開心?」
一抹高大的身影飄飄然落在我面前,沒有一絲聲響。
「吃水果啊。」
我挑出一只水分飽滿的果子塞到俊顏展笑的男人口中,笑眯眯地望著他。
「唔,這果子鮮甜甘美、汁多肉軟,確實很好吃。」
「那,吃了這麼香甜的果子,你的心情是不是更好了?」
我軟軟地吐著氣,繼續甜笑。
「你說呢?」
月大堡主眼眸含情,彎著嘴角回望我。
「那,你有沒有讓我心情更好的消息要告訴我呢?」
禮尚往來,天經地義嘛。
「你這機靈鬼,一點虧也不願吃啊。」
魂旁若無人地刮刮我的鼻梁,親昵地拉著我坐在桌邊。
「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
「真的?快說說看!」
我欣喜地叫著,忙不迭地催促道。
「瞧你那急不可耐地樣子。」
魂無奈地搖著頭嘆氣,看我的表情卻是一臉寵溺。
「確切的詳情等晚上我的密探過來時就知道了。」
黃昏時分,魂的手下難得沒有身著黑衣黑褲,裝扮得相當低調休閑地送來了我想要的資料。
「玉綺舒?」
因為事先有心理準備,我還算平靜地看完了所有資料,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低眉斂眸的送信之人月魑。
「是當今紫夜皇帝的貴妃。」
暗夜御冷的貴妃?
我眼眸冷了冷,沒料想到這種殘酷的獵捕射殺販賣稀有動物的行為竟會和皇宮扯上關系。
「她是這一切事件的背後主謀?」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邊佑棠指使策劃的。」
「他又是誰?」
「玉綺舒的義兄,承恩夫人的獨子。」
月魑輕掀嘴角,表情平淡無常。
我點了點頭,豁然開朗。
組織人去寒地圍獵,雇佣打手訓練野獸,給野獸服食各種慢性毒藥,活剝野獸四肢五官皮毛內髒當場拍賣。所有這些殘忍的行為都是邊佑棠倚仗著他的貴妃義妹做出來的。
「紫夜的皇帝知道這件事嗎?」
我咬了咬唇瓣,有些明知故問。
月魑搖搖頭,沖著我和魂拱了拱手,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放心,我們會按你的意思處理好的。」
月魑前腳剛踏出門,衣司宸後腳就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盤紅白相間、香氣淡雅離疏的菱形糕點。
「你知道我想怎麼處理啊?」
我懶懶地向後朝軟榻上一靠,接過魂遞來的糕點專心品嘗,那清香淡雅的滋味頓時讓我口舌生津、齒頰生香。
衣司宸但笑不語地與魂對視,兩人眉宇間的自信疏狂驚人地相似。
「柳大小姐想救的,怕不只是這只小東西吧。」
魂伸出手掌揉揉小團兒白絨絨的尖耳朵,雙眸含笑地看著它奮力踮起腳尖去夠我手中的糕點。
「唔,算你們猜對了。」
我直起身子抓了幾塊糕點塞到小團兒懷里,好笑地看他笨拙地用兩只前爪捧起,努力地往嘴里送。
「這個‘絳梨’里面是不是添了什麼新材料?」
一連吞下幾塊紅心白邊的糕點,我漸漸覺出它的新穎味道。
「嗯,除了雪梨汁,還添加了白丁香和美人櫻。」
衣司宸輕輕點頭,眼神飽含贊賞。
「怪不得,跟我在彥州吃的味道似曾相識,卻又各有不同。」
「你在彥州哪里吃的?」
「依柳山莊啊,那時的‘絳梨’是由玫瑰汁、雪梨汁和百合汁制成的。雪梨是你特意托朋友從均然帶回來的,你忘了嗎?」
我一邊拿著濕帕子清理小團兒的嘴和爪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著兩只禍水碎碎念。
「清兒,你想起來了!」
異口同聲的話猶如經過擴音器般明亮響利,震撼著我的心房。我下意識地抬起頭,驀地對上兩雙亮晶晶忽閃閃、充滿欣喜的漂亮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