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雪軒百廢正在興,瓔珞街繁華熱鬧依舊。
我和趙明月坐在挽風閣三樓上的雅間里,吃著水果喝著茶斗著嘴,磕著瓜子花生開心果隔空調戲著大街上不時經過的美姑娘俏媳婦,別提多自在了。要是沒有等待磨嘰來報告訊息這檔子事,八成我們兩個早換了男裝挨個兒竄煙花柳巷去了。
「喂,那個磨嘰靠不靠譜啊,都這麼久了還沒出現!」
趙大姑女乃女乃大大力地吐著瓜子殼,一臉不爽的神色宣布著她的有限耐性已經告罄。
「下午我給堡主大人說一聲要磨嘰取你的項上人頭,晚上我就可以去天覺寺請住持爺爺給你念經超度了。」
我掀掀眼皮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同時也咽下了自己的不耐煩。
這個死磨嘰,再不來可就討不著老婆了。
「哎小清,那個是不是?一身黑衣酷酷的,渾身直冒殺氣!」
看著趙明月一臉興奮的得瑟樣,我也忍不住把頭探出窗戶往樓下望,隨即發出嗤笑聲。「那是磨嘰的小跟班啦。恩…剛拿到初級殺手資格證書。」
真正的頂級殺手如果走在人群中,應該是將殺氣隱藏得極深、不會給人一絲一毫聯想到他真實身份的機會的那種人。這樣,他才能一劍封喉、一招致命,在最短的時間里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完成任務全身而退。
「你以為偶真的不懂咩?偶那是考你呢。偶家炫斯可是金彤第一暗衛門門主從良…呃…漂白來的。」
趙明月沒好氣地丟給我一對衛生球,不服氣地開始碎碎念。
「墨珂,你家老大呢?」
這個墨珂一向對他家老大不離不棄…呃…忠心耿耿三步不離的,怎麼這會兒竟然丟下磨嘰自己先跑上樓來了呢?
「回稟王…夫人,老大他…去買珠花了。」
「好啊墨珂,跟著你家老大別的功夫沒學會倒學會磕磕絆絆結結巴巴的了。」
睇著墨珂難得赧紅的冷質臉龐,听著他慢吞吞往外擠著字的為難聲音,我忍不住笑噴了滿口百合香茶。
就知道磨嘰一定囑咐了他不許告訴我這類兒女情長的事,就知道這個不會撒謊的小跟班一定會扛不住招了的。
「夫人,老大怕您等著急,讓屬下先行來向您稟報所探情況。」
「哦?那你說吧。」
我挑眉睜眼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覷著小跟班漸轉正常的臉色。
唔,真是難為這位不會撒謊的好漢了。
不過這樣也好,否則我又得難為自己耐著性子忍著要拍案而起的怒火听著磨嘰墨跡上大半天了。
短短十分鐘,恩,在這個時代應該說一盞茶的時間,墨珂就賊拉順溜爽利地將邊流氓的底細一五一十地稟告給了我。從這點上來說,磨嘰真該跟這位初級殺手好好學一學了。
要說這對主從也蠻有意思,一個辦事效率賊高說話效率死低,一個說話重點突出一針見血辦起事來卻沒那麼利落干脆,真是…優勢互補劣勢共存 !
趙明月在一旁機械地嚼著赤豆糕,眼神呈現半呆滯狀態,不知道是被小跟班的語速語調震住了,還是吃得太快被噎到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神也跟趙明月的差不多。只不過,我是因為被墨珂的簡報內容驚到了。
「那只流氓…是別國奸細?」
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彈丸小國。
不知道那個什麼橙融國的國君怎麼思量的。他是覺得以卵擊石螳臂當車好玩呢,還是覺得一個國君如果安分守己沒有擴張野心就是昏庸無道呢?
邊佑棠又是怎麼回事?
好好的承恩侯不做,做什麼內應,以為自己是九命貓妖還是八臂金剛吶!
暗夜御冷待他不薄,承恩夫人對他寵愛到無法無天,那位貴妃娘娘更是三天一大賞兩天一小賜。種種跡象表明,邊流氓的這種行為純屬…人格分裂精神有問題。
「皇帝知道這個情況嗎?」
我懶洋洋地站起身活動筋骨,順便探頭查看某位高手行蹤,眼角余光好巧不巧地瞥見他白衣耀青光,施施然步入挽風閣的身影,頓時像來了好戲般微微一笑。
「自然是知道的。」
墨珂語調平靜,看著我的眼神卻有點發怵。
噫?難道是我笑得太陰險了?
我點點頭沒再接著問。
精明愛國…熱愛自己的江山,狠厲冷霸如暗夜御冷,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大好河山被他人覬覦呢?尤其像橙融這種微型國度,就算人家主動來俯首稱臣,恐怕他也要私底下狠狠昂了高貴的脖子看天,再隨著重重的哼氣聲極其鄙夷地擠出幾個字「它也配!」吧?
「玉綺舒對她義兄的事毫不知情吧。」
趙大姑女乃女乃吃飽喝足,終于慵懶愜意地開了金口。
注意,她說的是「吧」,不是「嗎」,語氣是肯定而不是疑問,可見這小妮子心里跟我心里想的是差不多的。
「她…的確…不知…情。」
趙明月「噫」了一聲,困惑地看向墨珂。
我痛苦地捂著半邊腦袋「唉」了一聲,認命地看向靜默無聲飄至房門口、神色淡漠、氣質雅然的小跟班的老大。
唉,上個樓梯要慢慢來才有助于塑造好身材好麼?高手你能來得再快些麼?
「啊磨嘰,听墨珂說你剛剛去給我買了件禮物是不是?」
「什麼?」
磨嘰霍地眨動眼楮,接著恨恨地瞪了墨珂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死定了!那股怨氣喲,我和趙明月都強烈地感受到了。
「珠花啊,你自己剛買的東西就忘了?」
我張開五指欣賞著自己剛修過的晶瑩秀美的指甲,似笑非笑地透過指縫觀察磨嘰的表情。
恩,又紅又黑,變幻多端 !
「回稟夫人,珠花不是買給您的!」
磨嘰說這話時言辭鏗鏘表情肅穆堅定果敢毫不拖拉結巴,一雙精明電眼簡直能把人體鑽出兩個窟窿來。不過我一點兒都不擔心,因為被鑽的人不是我,而是可憐的小跟班墨珂。
嘖嘖嘖,墨珂 ,你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吆,遇到這麼個凶神惡煞的老大!
「這個沒關系的,我不介意 !」
別人的東西永遠比自己的好嘛!
「但是屬下介意!」
听听听听,這話叫什麼?稱呼恭順語氣強硬,擺明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就是不給珠花」!
當然,被瞪的還是小跟班,這會兒墨珂的表情真是比吃了黃連還苦,委屈的眼神堪比我很久之前看到過的一只天生就有皺紋的沙皮狗。
「如果…我要定了那只珠花呢?」
我「鏗」地放下白底紅紋瓷杯,雙眸倏地眯成兩彎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