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美男父皇壽誕不到一天時間,皇城內外一片忙碌紛亂。沒有趙氏妖女尋釁,不用與叵測臣僚虛與委蛇,更難得是少了幾位得罪不起的使臣挑擾,我閑坐幽篁,淡看遍地殘肢碎葉,逸興橫飛。
「下午茶時間到----」
彈開墨綠葉片,我起身撐傘,遙望飛靈丹影。
「我不渴!」
成團翠色涌至,我忙晃傘蕩開。「有噴香酥脆的糖蔥哦!」
「我不餓!」
丹影繼續飛旋,音色艴然。
「可是我餓。」
霜色軟紈長帶盈然飛出纏住靈動縴腕,我低眉淡瞥,眸有所指。
「泉姐,這----」
蕭蕭落竹下,高挑身影終于站定,秀亮清眸緊瞅青瓷杯中的翠葉細枝,不勝羞赧。
「坐下歇歇吧。你再怎麼生氣,某人也是看不見的。」
「我才沒有生氣呢。女人生氣老得快,我只是在泄火罷了。」
「知道就好。」
我重新倒了兩杯普洱,笑眯眯地遞過去一杯。----得虧我靈機一動抓了一把竹葉丟進杯子里,不然這美妞的火恐怕要泄到太陽下山咯。
「泉姐,御朝殿下可見到你了?」
馨婧姑娘慢條斯理地喝完茶,美滋滋地品完糖蔥,回復小寶庫長年靜慧不經意活月兌的真身,秀眸靈黠,直望進我的心里。
「他見或者不見我,修靈就在紫都,你有什麼好叮問的?」
睇著初妝粉顏,我腦筋轉了轉,驀然驚悟︰莫非修大俠也陷入兒女情長的漩渦中,棄主沒商量了?這兩位,打架鏗鏘,打情罵俏也相當速度有力 !
「陌歸不是為了我才留在紫都的。」
「耶?我有說他是為了你才沒來青城的嗎?陌歸又是哪個啊?」
難得見平日里清惠爽利的馨婧姑娘含羞帶怯,真個是嬌態傾頹,華澤無雙啊。
「是…你的客人?」
噫?
我瞅著小寶庫的困頓秀眸,些些昏了頭。
轉頭一瞧,有人正痴憨著一雙圓合眼瞳,滿目安瀾地鎖定著小寶庫。就著初冬午後的溫吞曛陽,我竟隱隱窺見了安瀾深處的驚濤駭浪。
「不是我的客人,是我的債務人。」
我拍拍身上的殘葉,笑容可掬地款款走向渾家風流。「怎麼樣?這次成功了沒?」
遲滯俊顏驚鴻稍退,赧容又現。
「到底失敗到什麼境地,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哪。」
別只顧著看美女,忘了發揮你強詞善辯的特長了 !
「姑娘有禮,敢問姑娘芳名?」
「公子可是欠了我家主子錢?」
馨婧姑娘刷刷幾步走到我身邊,不買渾家風流的殷勤賬不說,整張俏臉,眼里眉間,俱是「你是想不得好死還是想快點死呢」的寒氣流。
「有勞姑娘掛心,聖凌娘娘素來持財有道,不曾與在下有任何金錢糾葛。」
死小子!
你怎麼不直接點說我摳門小氣,只會管別人借錢不會借給別人錢呢?還「素來」,你認識我才幾天?
「那公子是與我家主子打了什麼賭麼?」
「姑娘莫非仙子臨凡,竟能未卜先知?今日在下初見姑娘,已有故人衷腸,想不到姑娘只是略略一看,就一語中的,當真是人中解語,花中至香啊!」
渾家天成敞亮著靈動眼眸,自作多情的天生風流勁兒瞬間被激活,斗敗公雞般的頹然早已不知去向。
虧了他那張妖孽無公害的臉,向來對陌生男子無甚表情的小寶庫竟也不禁莞爾,笑得軟媚動人。「公子謬贊了。我對公子你並不了解,只是見了公子一臉倒霉相,胡亂猜猜罷了。」
就是就是!
「既然如此,姑娘可願陪我走上一趟佛渡寺,添香祈願,助我洗去霉運呢?」
「若說靈驗,聆禪寺可謂香火鼎盛,信客不絕,公子何故選擇僻靜孤幽的佛渡寺呢?」
「僻靜孤幽處,方可促膝談。」
饒是渾家風流笑容陶然眼神誠摯,我和馨婧仍不約而同地輕瞥細哼。--「僻靜孤幽處,方便勾搭人」吧!
「寺廟不在香火盛,心至則福靈。姑娘你說是不是?」
臉皮比風流史還厚的某位皇家馬夫自發屏蔽我和馨婧的明嘲眼波,持續無底線無內涵地展示其朗逸風華。
「公子來此,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一睹姑娘芳容,一聞姑娘妙音了。」
一個問得突兀脆冽,一個答得滑溜暖綿,我燈泡感強烈地聳眉張眼望向遠處,放空腦殼瞅著急火火竄過來的烈烈紅衣。
「跑得這麼著急,小心把你那本就迷糊的腦袋搖晃得更混沌了。」
「娘娘恕罪,有位公子求見,已在前廳等候多時。」
「給他倒杯刷鍋水,他喝過不就會告辭了?」
我格扭著眉頭,心中暗誹不識時務的訪客。
「回娘娘,公子說他不渴,沒喝水。公子還說,他是來尋陰姑娘的。」
豆蔻年華的清女敕少女鶯啼燕囀,怯視著我的目光緩緩溜到我身後。
「他是否長了一張死人臉?教你見了就想一巴掌招呼過去?」
馨婧颯颯幾步掠至小姑娘身前,靈秀眼眸一片陰翳。
「公子神情疏峻,寡言鮮語,面相卻是極好的,不像個死人呢。」
小姑娘囁嚅著還沒說完,便被瞬間飛紅驚得後退了一小步,旋即乖巧地半垂了螓首,快步跟上小寶庫遠去的步伐。
「哎回來!你干嘛去?」
「那位姑娘…」
渾家風流喃喃著爬起身,輕拍衣上碎葉,愁眉鎖眼。「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數秒之後,風情眼瞳遽爾 光瓦亮。「姐頭你為何將我絆倒?」
「誰絆你了?我想擋住你的去路,懶得用手而已。你一個金玉其外的堂堂男子漢,腳下卻如此虛浮不穩,怪不得整天嚷嚷空虛寂寞冷呢。」
「那你為何要攔住我的去路?不曉得此刻于我有多寶貴嗎?」
「那你為何要去破壞氛圍?不曉得此刻于他們有多寶貴嗎?」
我晃晃沾了點點花粉的鞋子,悠悠落座。「你還是老老實實陪我喝杯茶,好好想想下一步計劃才是。」
「哎呀姑女乃女乃,你就饒了我吧!我每每去找封大人的茬,卻頂回了滿頭包。似封大人這般,就該由頭兒跟老大出馬,強強爭鋒才好給您看場好戲不是?」
「封大人是蜜蜂嗎?怎麼就叮了你滿頭包?你是弱者嗎?怎麼就老是落在下風?」
我嚼嚼口中的翠葉,沒好氣地朝著拌憐苦顏呸將過去。
這風流卻絕非草包的玩意兒,分明就是惜智惜力,不肯下狠手替我討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