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天從江子軒房間出來,一路上一直想著他說的話,趁尚未泥足深陷離開?她真的可以做到麼?她在心中反復的問自己,問自己當初為何要跟月明心離開,為何又要苦練十年武功,又為何要回來……明明已經堅定的信念,又為何因江子軒的話而動搖?
如此想著想著,便來到了自己房間的院子里。一眼望去,房間門外站著兩名黑衣侍衛,逸天沒見過他們,許是晟的貼身侍衛。那兩名黑衣侍衛見到逸天,朝她點點頭,輕輕推開房門,示意她進去,隨後又立刻關上房門,神情嚴肅的把守在外面。
這可是她的房間啊,怎麼現在有點被人喧賓奪主的感覺,倒是顯得自己的房間是別人的了。逸天苦笑想道。
她走進房間,便看到晟站在自己的床邊上,一動不動,似乎是陷入了深思。當听到逸天走近的腳步聲才猛地驚醒,轉頭,露出一貫的純粹笑臉,「逸天
「你怎麼出宮了?」逸天勉強的笑了笑,「你站在床邊干嘛,要是困的話,到隔壁睡,要不就回宮
「你都不來看我,想你,只能是偷偷出宮了……才出來,怎麼就趕我回去,即使要睡,也是要在這兒睡晟露出無辜可憐巴巴的表情,讓人看著就不忍心。
「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喜歡吧逸天捂住額頭,無奈的笑了笑,走到桌子前坐下。她才想起,從宴會那天之後,她便一直避免進宮,即便晟讓黃公公來請她進宮,她亦是以身體不適給推掉。
「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病還沒好?」晟眉眼一跳,走到逸天身邊坐下,看著她,皺眉不安的問道,伸手輕輕的撫上她的臉。手指才剛觸到她的臉,便被她巧妙的躲開了,他失落的愣了愣。
「早好了,不用擔心逸天說,心中嘆了嘆,幸虧及時躲開,不然即使晟再笨,也會發現自己臉上易容。
晟尷尬的笑了笑,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刻站起來,露出別再腰間的淡藍色玉佩,「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逸天笑,去年春節時,這款式的玉佩她一共買了四塊。淡綠色、淡藍色,月牙白、淡紫色。分別是送給瑾瑜,呂二,月明心與玄修。至今,她只送出了前兩塊,而兩位師傅的,一直沒機會送出,她覺得挺遺憾的。且不說玄修從下山後再沒見過,即便月明心也僅是見過一面,而且自己也匆匆離開了。
「逸天呢,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或者想要的東西?只要你說出來,無論什麼,我都送給你晟低頭深深的看著她,臉上是淡淡的純粹笑容,看著總會讓人感覺愉悅,有一種幼年時無憂無慮的感覺。他的笑容就是如此神奇,總是能讓人暫時忘記不快的事情。
「喜歡,想要的?」逸天呢喃,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似乎她一直都不曾想過這些,除了堅持了十年的信念以外。晟突然如此一問,她還真的答不上來。
「嗯,逸天,你生辰是何時,為何不曾听你說起過?」晟期待的問道。
「真正生辰我並不知道,後來就擅自定在了遇到師傅的那天,八月初一逸天隨意的說起,生辰對于她而言,更多的是痛苦,讓她想起她想要忘記的人和事。
晟沉默了一下,「剛好過了……沒關系,以後我都會記得,陪你過生辰
逸天沒說話,點點頭,沒再說話,垂下頭,看著面前的桌面,微微皺眉。
「逸天……當真不用傳御醫前來?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晟盯著她說道,他想去觸踫她,但又害怕會被她再次躲開,更害怕會嚇到她,他只能是忍耐了下來。
逸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極其勉強的笑容,「我雖不是醫者,但醫術可不比御醫差。若是真有事,將軍府還有陸神醫助陣,還能出什麼事,你也別瞎操心了
晟張張嘴,沒再說什麼。這段時間以來,逸天一直在假裝身體不適在避開他,他是知道的。每當他想起那天夜里的事,他的心就揪著痛。他雖進宮時間並不長,但自己父皇與皇室當中的事情,他早有耳聞。所以,當他得知逸天被父皇秘密召見,他心中頓時一涼。連忙放下一切,跑去尋逸天。幸虧逸天機靈,更萬幸的是自己去得及時,不然,他不敢想象。尤其是看到在房中跪在地上的逸天頭發與衣衫有些許凌亂,他幾乎怒火中燒,但他還是忍了下來。
不,他絕對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而能避免這樣的事情,便只有……
「呂二……」許久,逸天忽然輕聲叫了一聲,遲疑著說道,「你在宮中能應付的來麼?」
晟一愣,「為何如此一問?」
逸天遲疑著說,「我听說,此前,聖上曾有意儲立五王爺為太子,而如今你……」
晟一驚,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但很快便被他掩蓋了過去,他又是露出一抹純粹的笑容,「不用擔心,五皇兄,還有其他皇兄皇弟,都是有分寸的人,當然,我也會小心行事的
「呂二,雲炎是我二叔,雲瑾瑜是我堂哥哥逸天忽然抬起頭,申明似的說道,墨黑雙眸直勾勾的盯著晟。
晟一呆,又笑了,「我知道,你的親人便我的親人
听到他的承諾,她頓時舒心,原本愁容的臉上瞬間綻放出明艷的笑容。
「殿下,該回宮了門外侍衛深沉的聲音傳來進來。
「知道了晟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下次進宮看我,別再避開我可好?」晟深深注視她,眼眸中充滿了期待。
「嗯逸天點頭。
看著晟帶著侍衛離開將軍府,逸天心中依舊一陣怪異的感覺。她不明白為何晟在離開前要對她說了句對不起,她更覺得奇怪的是,為何現在與晟相處竟有一種壓迫感,感覺很辛苦,極其不自然。
數日後,傳言六王爺海木王璃琉染夜因作亂後宮,皇上當場抓到,那名妃子被當場剁去了手腳,生生被折磨死;而六王爺同樣幾乎被皇上打死,後來直接被關了起來,不許任何人去探看,更不許傳召御醫,即使去為六王爺求情的人都被皇上責罰。後來,漸漸沒人敢再說起六王爺的事情。後來,六王爺的福晉張氏抱著兒子到皇上面前為自家夫君求情,皇上一見張氏生的如花似玉,落淚的神情竟嬌艷誘人。一時忍不住,便當場欺負了張氏。事後,六王爺被赦免,出來後,回到王爺府,張氏已經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此後,六王爺幾乎銷聲匿跡,終日在王爺府中不再出府。
此事風波尚未完全平息,半個月後,又傳出十一王爺雀寧王璃琉成淵又因在外滋事強搶民女被皇上關了起來。原本雀寧王的事情僅是小事,王子中犯這類事每日都有,皇上幾乎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只是,雀寧王滋事前卻嘴快爆出與大臣之間行走密切,而且府中日常用度規格已超過了一般王爺的標準。以致與遭到皇上猜忌。甚至連與雀寧王從小便較為親密的二王爺比亞王璃琉千辰亦差點被牽扯進去,比亞王為表清白,斷絕了與雀寧王一切來往,更是將雀寧王以前做過的事情爆了出來。更是惹得皇上氣怒忌諱。二話不說,便將雀寧王關了起來,斷絕與外界的接觸。
後來皇上氣過後,親自去監牢探看雀寧王,看到自己兒子蓬頭垢面的淒慘模樣,並跪地求饒,皇上心里忽然一酸,愣是留下淚水。隨後將雀寧王接了出來,並請宮中最好的御醫前去雀寧王的府中。只是,沒幾天後,皇上心情一變,又下令禁足雀寧王,沒他懿旨,這輩子不能出王爺府半步。
至此,皇室之中皆是人心惶惶,原本分成幾派別的人又開始亂了,以五王爺遠城王璃琉玉奕與太子璃琉晟兩者之間的爭斗依舊持續,但五王爺倒是顯得沉默,一派雲淡風輕,與世無爭的模樣,無論是在宮中還是宮外。
皇上對于太子殿下的喜愛,可謂是日益劇增。皇上甚至開始讓太子殿下接觸朝政之事,只要小事便全交由太子殿下定奪,無需過問皇上。
這一系列事情發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整個朝廷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逸天看著依舊容顏純粹可愛的晟,心中一陣陣陌生的感覺萌生,雖然晟從不對她說宮中的事情。
那段時間她與晟依舊很少見面,但他常會讓黃公公將自己的近況告訴她。
江子軒曾對她說過,所有人都小看呂二了。
若是以前,逸天肯定會將江子軒大罵一頓來維護晟,但是現在,他說的是事實。
江子軒問她,為何不離開京都。
她說她放不下,放不下雲炎二叔,放不下雲瑾瑜堂哥,放不下晟,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那我呢?江子軒毫不遲疑的問她。
她愣了一下,抬頭淺笑,說,我不恨你。
江子軒笑了,笑容中是淡淡的苦澀。僅僅只有「我不恨你」這句話了麼?
又是幾日後,太子殿下忽然召見江子軒,兩人聊了幾近一天時間,待到江子軒回來後,他便說幾天後自己要離開京都,回並州。
逸天沒有去質問晟為何要江子軒離開。
江子軒問她為何不問他與太子到底談了什麼。逸天苦笑,說,一切都已成定局,問來有何用。
江子軒笑,逸天亦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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