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客來居。蒼都城中最大、最好的酒樓。
慕凝夢到達的時候,東方兄弟已和鳳池相談甚歡,她則和著冷蒼玄最後抵達。慕凝夢抬眼看了下精致打扮後的尹流芳和沈音,暗里冷笑。
鳳池蕭看到他們二人,淡然一笑,起身道︰「二皇子大駕光臨,本王甚感榮幸」。
冷蒼玄一拱手,施禮道︰「王爺邀請,莫敢不來」。
鳳池蕭笑了笑,轉而溫柔地對上慕凝夢,「多謝慕小姐的款待,本王在冷蒼國內的這一行,收獲頗為豐厚」。
慕凝夢的眸子垂下,令人看不出情緒,只听得她清清爽爽的語聲,「王爺客氣,王爺愛樂,與小女本是知音」。
知音嗎?鳳池蕭釋然一笑,知音也好,此生怕是與你無緣再做夫妻,就讓我看著你幸福吧!
幾人有說有笑,冷落了沈尹二人,二人坐在那里皆是低著頭,暗自運氣,憑什麼這些個男人們都對慕凝夢客氣有禮,對她們就是愛理不理?她們倒要看看,一會兒讓那慕凝夢出了丑,看誰還愛?
說話間,酒菜上全。幾人正待舉筷,就听得門外有人說話,「你說我皇兄在此?那我進去看上一看」。
冷蒼玄皺了下眉頭,微挑眼,掃了一眼沈尹二人,只見二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拿著筷子的手也不由得輕顫。
在眾人怔愣間,冷蒼瀾修後面跟著的三位公子,便走了進來,守在門外的小二,歉意地看向屋內人,「幾位貴客,這……」
鳳池蕭淡然不語,只揮了揮手,小二很機靈地退了出去。
冷蒼瀾修等人一看鳳池蕭在此,都施了禮,冷蒼瀾修連忙道歉︰「蕭王爺,瀾修魯莽了,听得洛非說二皇兄在此,這才沒有通報闖進來」。
「無防,」鳳池蕭的眼角有意無意地瞟了眼慕凝夢,但見她只是低頭喝茶,無任何表示,「三皇子不必客氣,本王到此以後,所經之處竟是議論四大公子,宮宴時並未細瞧,今日再見,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幾位不防一同入座」?
冷蒼玄與這位皇弟,算不得特別親厚,但也不討厭,不知是他自己的感覺,還是什麼,總覺得封妃那一家子都對自己很特別。這個皇弟對自己也是格外好。
冷蒼玄點點頭,「今日蕭王爺作東,既然王爺邀請,你們就一起坐吧」。
冷蒼瀾修面露喜色,連忙點頭,笑吟吟地坐在了冷蒼玄的右手邊,其他三位,格洛非、許學禮和慕容奇,也都依次坐下,又讓人添了碗筷。
眾人談著談著,便談及了達官貴人之家被盜一事。許學禮提出了疑問︰「藍衣教眾在百姓的心里,算得上是一群俠盜,過往幾年,只是盜些錢財,他們這一次的手筆可真不小,順帶著還揪出了不少的貪官污吏,可是,為什麼他們連著藥材、米鹽之類的東西也盜呢」?
慕凝夢在心里冷哼數聲,依舊未說話,只是用眼角看著那叫柳洛非的人。三皇子是听了他的話才要進來,而他又是如何得知二皇子在此?瞧那沈尹二人時不時緊張地看一眼柳洛非的樣子,忍不住鄙夷,膽子不大,還想做壞事?
冷蒼瀾修可是藍衣教忠實的粉絲,一提這個話題,便是兩眼放光,興奮地說︰「定是接濟貧困之人,窮人哪里買得起那上好的藥材?慕容兄的家里可是金銀無數,為什麼藍衣教不盜?那是因為慕容大哥樂善好施,每日都會開善堂接濟窮困之人,每月還要廣施錢財為流離失所之人治病布藥,每年都會向學堂捐銀,讓那些窮人家的孩子學習」。
柳洛非亦附和道︰「藍衣教眾的確是在為百姓做事,可,雖說此舉大快人心,到底咱們冷蒼是有律法的,他們長此下去,必會造成困擾的」。
沈音此時正好插上嘴,笑得端莊,一派大家閨秀的氣度,「柳公子所言極是,小女子雖說孤陋寡聞,但也知道,國無法紀是不可以的,最好是能將藍衣教收復,听朝廷的派遣」。
東方澤祈和東方澤晨一直未言,東方澤祈與弟弟和冷蒼玄談過話後,便決意改變自己的某些行為,是以,他才一直低調再低調。此時听了沈音的話,便是呵呵笑了出來,看向慕凝夢,「慕妹妹,你說這藍衣教能不能歸順朝廷」?
「不知道」,言簡意賅,慕凝夢可不想浪費口舌,想必他們都和自己一樣,早看出了沈尹二人與柳洛非之間的眉目傳情吧?
然,這四大公子中的其他三位是沒有注意的,但,慕容奇卻是個心思靈敏的人,本一直在好奇柳洛非今天的熱絡不同以往,卻又說不好哪里不同,看著先前這幾位的態度,不由得心慌亂起來,特別注意了柳洛非的表現,為他捏了把汗。
慕凝夢此時很有興趣地注意到了慕容奇,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不知他的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慕凝夢垂首沉思時,便听得柳洛非突然叫道︰「慕小姐,慕小姐可在去年六月初十到過蒼都南邊的小城桃花郡」?
慕凝夢皺了皺眉頭,冷然的眼神直射向柳洛非,似笑非笑,卻又閃爍著寒光,「不曾」。
柳洛非亦是看著慕凝夢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不可能,一定是慕小姐記錯了,慕小姐定是去過的,當時,慕小姐還和一位公子走在一起,非常親密的樣子……」說到此,柳洛非似是意示到什麼,猛然止了口,訕笑道︰「對不起,可能是我記錯了」。
尹流芳冷笑著瞪向慕凝夢,「誰不知道柳公子有過目不忘之能?柳公子千萬莫要害怕,慕凝夢若做出那等不要臉的事情,還是據實告訴二皇子為好」。
慕凝夢眼中含著一抹令人戰栗的笑,森森然看向尹流芳,「尹小姐似乎對柳公子的話……很信服」?
「那當然,柳公子少年天才,有誰不知道他?自小便是一目十行,只要一過眼,便能印刻到心」。
尹流芳得意地贊美著柳洛非,忽視掉那道令她心驚的目光,轉頭問沈音︰「沈表姐,你說,柳公子是不是過目不忘」?
沈音難為情地看看二皇子,又看看慕凝夢,端莊得體地一笑︰「慕小姐,尹妹妹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有得罪您的地方,還請您多多諒解,不過,柳公子的才能的確如流芳所說,可……」沈音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或者柳公子的確如他所說,記錯了也不一定,何況,慕小姐一直在將軍府里修養,那時候,並無人認得慕小姐」。
「噢」?慕凝夢這次是真的笑了出來,沒有理會那兩個女人,卻是問向柳洛非,「柳公子,不知道你這過目不忘之能,是否還記得那位與疑似我在一起的公子之模樣」?
柳洛非看著慕凝夢那雙清而厲的眸子,竟一時不知道當如何回答,終于鼓足了勇氣道︰「自然是記得的」。
慕凝夢依舊不慌不忙地說︰「那就請柳公子把那人的相貌畫下來,如何」?
柳洛非聞言一愣,有意無意地瞟過尹流芳和沈音,微皺了眉頭,依然是有禮地回道︰「既然慕小姐執意如此,在下便畫下」。
吩咐人取了文房四寶,柳洛非卻遲遲未下筆,此時的慕容奇眼里含了一抹不明的譏笑,道︰「柳兄,難不成你記不得了那人的樣子」?
柳洛非直覺自己似是落入了一個不明的圈套,而這圈套好像還是自己下的,額頭上浸出了滿滿的汗水,箭在弦上,只得發了。
抬頭溫雅一笑,又帶著幾分為難,「我只怕…如此一來,對慕小姐的名聲有損」。
有損名聲?你若怕就不會說出!慕凝夢諷刺地笑著,那笑意卻是冷得凍人,逼得柳洛非幾乎無法聚中精力,顫抖的手出場了他此時的焦急,終于,在眾多人無言地注視下,畫出了一位儒雅的公子。
沈音此時亦有些坐立不安,她看著慕凝夢渾不在意的樣子,再看著她那森冷的笑意,只覺得後背發涼,一絲不妙涌上心頭。
唯有尹流芳是激動不已的,指著畫上的人大叫道︰「這不是翰林院大學士胡廣胡大人嗎?」一副看好戲的架式,氣勢地指向慕凝夢,「你真是不要臉,勾引了胡大人,又與二皇子定下婚約」。
此間屋內的幾雙眼楮,都是暗含著怒氣看向尹流芳,如此不著調的陷害,居然也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尤其是柳洛非,在坐的男人們都鄙夷地嘲笑起來,白白擔了這四大公子的名聲。尤其是冷蒼修瀾,此時更是氣得一臉通紅,刀子般的眼神劃過柳洛非,難怪今日他如此反常,原來想要羞辱二哥。朝中的局勢,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是封家之後,封家這麼多年的作為都不過是為了二哥與姑姑,他從小便被封妃教育得很好,從未想過那個位子,在他的眼里,二哥是不二人選,自己的使命就是保護二哥。
看著一屋子人怪異而陰森的目光,尹流芳突然就不知道如何是好,慌亂地收回指著慕凝夢的手,駭然地環住自己的肩膀,「你們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不守婦道的是她慕凝夢,二皇子,你怎麼能容忍這樣的人站在你的身邊」?
冷蒼玄陰沉地掃過她與沈音,再睨了眼柳洛非,嘲弄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有女如此,侯府自取滅亡」。
沈音大駭,二皇子不是說尹府,而是說侯府,冷蒼國也就有二位侯爺府,難道……自己本來就是父親手上的一個籌碼,若因此壞了父親的事,自己的下場絕對是最淒慘的。想到這里,沈音便覺得通體冰寒。
許學禮為人一向慎重,自己的父親曾說過,許家不需要站隊,只要忠于皇家就好,無論是誰作皇帝,許家守住本份便好。今天的事情明顯屬于栽贓陷害,而且手段拙劣,有些悲哀地看向柳洛非,當真是美色面前變成了傻子。他很清楚柳洛非愛慕沈音,而沈音卻是看似溫柔,實則惡毒。
鳳池蕭與東方兄弟則低下了頭,淡漠地飲著酒,他們不是不想出頭,而是清楚慕凝夢的手段,心里笑著那兩個白痴的女人。
慕凝夢好心情地看向沈音和尹流芳,眨著清澈而迷霧般的眼楮,對著冷蒼玄笑道︰「二皇子,您說……這位胡廣胡大人會不會在下一刻就出現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