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火車的中鋪,在偷偷塞給列車員50元錢後換取的購買資格,胡菲菲對此早已駕輕就熟。重生前的她清高驕傲,不通人情世故,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輸的狠意,然而那又怎麼樣,情勢比人強。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所處的位子是不一樣的。例如說同樣是暑運高峰期,無論是上海市還是淯陽市,都不能直接買到臥鋪火車票,然而上海市因為是始發站,理所當然的擁有了較多的資源,直到火車發車前夕,還有硬座車票剩余,這就是差距。
「若有一天……」二世為人卻在某些方面依然天真的女孩子這樣想著,惡狠狠的啃著面包和火腿腸。然而她最終也沒能繼續想下去,若有一天將會怎麼樣,車廂里柔和的音樂聲響起,女孩子在火車車輪與鐵軌有節奏的撞擊聲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回到家里,仍然有無數的事情要做。向父母交待事情經過,跟班主任通風打招呼,一邊時不時打電話催促王中介,掌握事態進展,一邊難得的做起了準備工作。而這準備工作,卻又是在高一暑假補課的間隙進行的,這才休息了幾天啊,可憐的高一學生們都又被拉回學校了。
七月的天氣,全國普遍高溫。淯陽地處內陸,雖沒有沿海一帶黃梅天的沉悶壓抑,然而天天的烈日高照,這滋味可也不好受。淯陽的女孩子們多半樸實,即使是在這種大熱天里,也不知道涂防曬霜,走路連遮陽傘都不打。因為大家都不打傘,所以幾個堅持打傘的女孩子便成了眾矢之的,背後常常有人指指點點,說她們不好好學習,只喜歡打扮啦等等,這種酸溜溜的滋味,就算是風頭正勁的胡菲菲,也是不敢消受的,急匆匆去超市買了防曬霜,在臉上手臂上涂了一層又一層。曬黑還是小事,萬一曬傷了皮膚,可怎麼辦?女人,還是要對自己好一點的。
程遠芝看胡菲菲每天樂此不疲的涂防曬霜,為此不惜每天早上中午浪費幾分鐘時間,頓覺十分不安,用不贊成的態度說了她好多次,然而胡菲菲卻總是笑笑,虛心接受,死不悔改,也只能由她去了。大概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原因,胡菲菲現在說話做事底氣頗足,哪怕是平時最喜歡頤指氣使的程遠芝,也不能讓她無條件服從了。程遠芝頗感失落,卻也無可奈何。
這天中午她又涂過防曬霜,急匆匆趕去教室。由于升學率的壓力,梅溪高中的教學質量一向很高,去年隨便一個數學老師去深圳,立馬獲得了一級教師的資格。胡菲菲知道像這種老師在松江那邊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方面是因為人家那邊不需要教學生到這麼個地步,另一方面,內地的老師到沿海城市發展,往往會因為背井離鄉、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能適應等種種情況萌生退意。這種素質級別的老師在梅溪高中卻比比皆是,更不要說是學校重點配置的少年班了。因此,能珍惜一天就珍惜一天。
走到教室門口,突然看到和平時大家都窩在教室里埋頭做卷子的情形不同,很多男生女生都站在教室前的走廊上吹著風,一邊若無其事的大聲說話,一邊把目光投向走廊的盡頭。
走廊的盡頭是一面矮牆,半人多高,而矮牆旁邊,站著一個白裙飄飄的小姑娘。胡菲菲一路走來的時候,小姑娘剛好回過身來,她略帶神經質的眼光讓胡菲菲暗自打了個哆嗦。
和班里其他同學一樣,胡菲菲對此人也略有耳聞。這個小姑娘名字叫做顧菊花,是隔壁班級的學生。別看她名字起的俗氣,但是人卻常常有標新立異之舉。例如說堅持一年四季都穿裙子,不管春夏秋冬太陽稍微大點就撐陽傘等。其實這些事情在胡菲菲看來非常正常,但是在其他喜歡從眾的學生眼楮里,事情就沒有那麼單純了。
平心而論,顧菊花人長得不錯,模樣頗為清秀,身材也很標準,穿起那些紗質的白裙子來,也不至于太難看。但她經常以神仙姐姐自居,這就引得許多穿著樸素的女學生私下里面不滿了。再加上她的水準也的確和神仙姐姐有一段差距,以學業為重的男生們整天听她嘮叨,也不勝其煩,漸漸的她就落了單,被人私下里用神經病稱之。
其實本來胡菲菲對這種堅持己見的人還是很有好感的,覺得他們至少心靈強大。然而在顧菊花鬧了三次自殺以後,整個年級都鬧得沸沸揚揚,心靈強大這種印象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此時見顧菊花的眼光向自己飄來,胡菲菲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正準備溜進教室,想不到顧菊花居然在背後叫她的名字︰「胡菲菲。」
胡菲菲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因為有過先例的,有同學沒有理會顧菊花的招呼,擅自走開,結果不一會兒,顧菊花就扭傷了腳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那同學的班主任控訴對方沒有同學愛。
正遲疑間,顧菊花已經飄飄悠悠走到了她面前,很是親昵的問道︰「顧菲菲,前幾天怎麼沒有看見你?」
這親昵的態度,讓胡菲菲非常意外。她正尋思著什麼時候和顧菊花有過往來。答案當然是沒有。大家雖然都算是年級名人,但一個是作文大賽的獲得者,一本書尚在醞釀出版中,另一個是全年級公認的神經病,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對方怎麼突然這麼熟捻了。不過鑒于她問的也不是什麼**問題,胡菲菲大大方方的回答道︰「前幾天請假出去了。」
「去哪里了?是出去玩了嗎?怎麼不見你和張哲一起?」對方如是問道。
旁邊好奇的目光紛紛看來。胡菲菲強自保持鎮定,其實卻覺得對方的問題非常莫名。她是請假去上海辦正事好不好,用了散學典禮之後的三天假期,外加兩天請假,去上海一個來回,搞定了房子還開了證券公司的戶頭,很了不起了好不好而對方卻莫名其妙的問「是不是出去玩了」實在讓她難以理解。而且,「和張哲一起?」大家是在學校不是在公司,張哲只是班長不是投資經理,自己的個人行為沒必要讓組織知道吧。
「我是出去辦正事了。對不起,你讓一讓好不好,我昨天的卷子還沒做完。」胡菲菲實在覺得和顧菊花無法溝通,橫著一條心由她去哭哭啼啼向班主任告狀好了,再也沒睬她,一側身進了教室門,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就悶頭做卷子不再理會這詭異事了。
過了一會兒班長張哲走到胡菲菲面前來,向她道歉道︰「不好意思,讓你受連累了。」
胡菲菲一臉茫然的望著他。他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嘆了一口氣,走開了。
預備鈴聲響的時候有十分鐘自由活動時間。蕭如神秘的跑到胡菲菲座位前,望著她的眼楮說道︰「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顧菊花暗戀張哲。」
胡菲菲正被一道解析幾何題目煩的要死,聞言呆滯了片刻,說道︰「那張哲真夠悲慘的。」顧菊花模樣不錯是不假,但是,攤上這麼一個麻煩的女人做朋友,是誰誰都會很累吧。就算不想接受她,想詞拒絕都要大費周章,萬一人家一個想不開去跳樓,這里什麼人也擔負不起啊。更何況張哲也是年級里的風雲人物。少年班的班長,偏偏這個少年班還能夠佔據年級前二十名的半壁江山,就算張哲本人只能得班級前二十名,也足以讓人羨慕。這樣的名人,偏偏有這麼一個拒又拒不得、接受又不甘心的女人纏著,這是怎樣的悲慘了得啊。
蕭如又說道︰「據我所知,張哲已經想出拒絕顧菊花的方法了。」
胡菲菲漫不經心的看著數學題,呆滯的點點頭︰「嗯,不愧是班長,就是有辦法,實在是我輩學習的楷模。」
蕭如道︰「其實這個辦法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像顧菊花這種自戀的神經病,就必須找到一個讓她死心的借口。例如說,班長喜歡一個很優秀、顧菊花拍馬也趕不上的女孩子,然後大眾都祝福他們,這樣顧菊花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纏的太過分了。」
胡菲菲點點頭︰「嗯,真是一條妙計。」
蕭如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據我所知,張哲選中的那個女生就是你。」
胡菲菲心中想著蕭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正慣性思維的點著頭,突然間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說道︰「什麼?我?你——你在開玩笑」
蕭如又好氣又好笑的望著她︰「我怎麼是開玩笑?你這個學期表現這麼亮眼,又是獲獎又是接受采訪,論知名度我這個年級第一名也比不上。長得又這麼漂亮,這小酒窩迷人的,連我也喜歡。為什麼不能是你?」
胡菲菲笑著回擊︰「不是吧,怎麼突然這麼酸啊?是誰打翻了醋壇子嗎?」說罷迅速站起身來,去找張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