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蒙蒙亮。
令狐驚烈發惡夢醒來,猛地坐了起來。扭頭見滿月在軟榻邊上坐著都快掉下去了,一只手握著他的手,另一只手撐在軟榻邊上,令狐驚烈回過神來,往里面移動了體。
「姐姐,我都把你擠下去了。」令狐驚烈像犯錯的小孩子,愧疚的看著滿月。
滿月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我很好,放心吧。起來穿好衣服,我帶你去見姑姑。」滿月說著將干淨的衣服遞給令狐驚烈。
令狐驚烈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換了,不由得紅了臉。
「姐姐,你給我換的衣服?」令狐驚烈將外衣抱在懷里,紅著臉問到滿月。
滿月笑了笑,淡淡道,「昨晚你睡著了,不是我換的,難道還是你自己夢游起來換的?」
「姐姐——我是男子漢了,不是小孩子。」令狐驚烈耳朵根都是紅的,平時在家里有女乃媽給他換衣服,但大多數時候換貼身的衣服都是他自己來,這一次——
令狐驚烈頓時有種說不出的害羞。
滿月搖搖頭,笑著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令狐驚烈听了急忙點點頭,其實心底卻是溫暖的感覺。
只是他畢竟才只有七歲,溫暖的感覺閃過之後,眼前出現的就是昨晚那恐怖嗜殺的一幕。
有人摁著他的頭拼命將他摁進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嗆了幾口水,冥冥之中他耳邊響過的是姐姐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聲。
在危機關頭,是姐姐不顧自身安危將他護在懷里。
昨晚他噩夢頻發,也是姐姐陪了他一夜。
「姐姐,你昨晚沒睡吧?」令狐驚烈比一般七歲的孩子要成熟穩重很多,所以觀察力也比一般的孩子強。
他看到滿月瞳仁紅紅的,眼瞼下還有一片陰影,不知怎的,此刻在他小小心靈中,對于滿月這個姐姐是說不出的心疼和依賴。
他剛才說的長大以後要照顧滿月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
「我沒事。時辰不早了,穿好衣服我們就出發。」滿月說著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春日晨光雖然明媚燦爛,可初春的早上卻是清寒透骨的。
甫一推開房門就看到院中站了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暗黃色錦袍襯托挺拔身軀,在清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分外清朗灑月兌。
听到開門聲,林簡揚起頭看向滿月,見她面容蒼白憔悴,林簡的心再次毫無征兆的撥動了一下。
「太子殿下,你昨晚——」滿月前一世是後知後覺的人,但是在這一世卻擁有常人不具備的敏銳觀察力。
「昨晚我們算是同處一院。」林簡微微一笑,語氣淡然隨意。
侍衛蘇康站在林簡身後,見自家太子殿下雲淡風輕的帶過了院中站立守護一晚的經過,內心說不出的唏噓感慨。
太子殿下是知道就算是說了,以令狐大小姐的性情對太子的態度也不會改變多少。
「我先洗把臉就去見姑姑。」滿月說著,轉身回了屋子。
林簡安排屬下打了溫水進屋,滿月卻是讓他們重新換了涼水洗臉。冰冷的井水撲打在面頰上,瞬間清醒了很多。
昨晚的一番廝殺,發髻散開,發簪也不知去向,林簡差人送來了新的一套發簪,難得的是,竟是與她昨天佩戴的那套一模一樣。
那一套發飾雖不是名貴之物,可要在幾個時辰之內找到一套一模一樣的也非常不容易,滿月不知道林簡是如何辦到的,但是這其中困難可想而知。
洗漱完畢,滿月恢復昨晚的打扮,面頰輕輕撲了胭脂水粉,掩蓋住面容的憔悴蒼白。
清晨出現在林簡面前的滿月,清幽自然,秀麗安然。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清冽氣質,讓林簡為之一振。
他一直就覺得,令狐滿月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是吸引他的地方,而她在他心底扎根越深,卻越加讓他看不懂。
——
須臾功夫,林簡帶著滿月和令狐驚烈已經到了令狐泉休息的院子。
將滿月送到目的地,林簡留下蘇康保護滿月回府便先行離開了。他昨晚一夜沒有回景陽宮,也沒有回別院,那麼多雙眼楮盯著他,他一夜未歸的話,勢必是引起不小的動靜。
所以林簡要早早回去安頓一切。
滿月帶著令狐驚烈進了院子,令狐泉剛剛起來,看到滿月出現在眼前,令狐泉明顯嚇得不輕。
這皇宮重地,莫說是住在這里了,就是進出都不容易,滿月丫頭她——還有驚烈——
令狐泉見滿月有話對自己說,急忙讓貼身丫鬟喬青在院子外面看門,好在這個院子的宮女昨晚都被她屏退了,這院子就只有她和喬青兩個人。而林簡之前也是調查清楚一切,所以趕在其他宮女還沒過來送洗漱物品的時候將滿月送了進來。
「滿月,快進來。」令狐泉見滿月神色凝重,急忙拉著她和令狐驚烈進屋。
進屋做好,滿月對令狐泉沒有任何隱瞞。事已至此,不管是林間的態度還是林東曜的態度都要告訴令狐泉,讓她心中有數。
滿月在敘述的時候,盡管令狐泉面上保持著冷靜,可眼底和心底早已是波濤翻滾。
听完滿月敘述,令狐泉狠狠地一拍面前的桌子,眼神如刀鋒冰冷寒徹。
「之前在侯府就百般算計丑態畢現,現在竟然還敢算計到宮外了!這不要將你和驚烈置于死地嗎?」令狐泉氣憤難平,雖然滿月沒說懷疑是誰暗中策劃的這件事,但令狐泉如此通透的心思,稍微想一想,也就**不離十了。
「姑姑能信我,滿月就心滿意足了。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指明是誰指使的,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和驚烈只是受了驚嚇,當務之急是回去之後能給父親那邊一個交代。」滿月如此說,也是令狐泉心中所想。
如今是林簡和林東曜都牽扯到了昨晚的事情當中,她肯定不會懷疑滿月撒謊。為今之計是回去之後如何將這件事情告訴令狐鴻熹。
若說是二房指使的,他們現在一點證據都沒有,可令狐泉直覺告訴自己,必定是二房無疑!可就如此回去找到二房,她們如何會承認?
「姑姑,有些事情來日方長,滿月能得太子殿下和五殿下舍命相救,已經是感恩戴德,如今又有姑姑信我認我,就算是給了滿月最大的交代和安慰。」
滿月越是如此說,令狐泉心里越加不是滋味。
明明是侯府嫡出長女,又得體懂事,為何就不入老夫人的眼呢?看看二房那些人都是什麼德行!那兩個女兒都被慣成了什麼樣子!一個仗著容貌傾國傾城就胡作非為強出風頭,另一個就瘋瘋癲癲胡言亂語!還有一個兒子就——
想到令狐捷的時候,令狐泉突然愣了一下。
昨晚就沒見過令狐捷出現。
按理說,昨晚那場合他也應該出現的,況且林東合自始至終都在,令狐捷這些年一直都是林東合的屬下,沒道理昨晚連影子都不現!
想到這里,令狐泉又想到了滿月提到那個黑衣人故意改變了聲音不想她听出真實聲音,難道那黑衣人會是——
因為想到這一點,令狐泉只覺得心底有一股無名怒火正蹭蹭上涌!瞬間永遍周身每一處!如果她的猜想沒錯的話,昨晚那個黑衣人首領就是令狐捷!越想到最後,令狐泉越加心寒!
滿月是令狐捷同父異母的妹妹,是與他留著相同血液的妹妹!對待自己的妹妹都下如此狠毒的手!那將來為了自己的仕途是不是連至親都可殺?!令狐捷若是繼續如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但對滿月來說是個致命的威脅,就是對侯府,都是可怕的存在。
滿月見令狐泉突然不說話,也不打斷她,安靜的坐在一旁。
以令狐泉洞悉世事的能力,她很快就會想到昨晚的事情跟令狐捷有關,不管猜疑是對是錯,只要令狐泉對令狐捷有了猜疑和防備,那以後令狐捷再稍有動靜,第一個站出來質控他的就是令狐泉!
令狐泉與令狐鴻熹兄妹情深,又很看重侯府聲譽,她絕不會允許侯府內有如此烏煙瘴氣存在!
——
與此同時,侯府,二夫人院子
從昨晚開始,二夫人的院子就沒消停過。
雖然有宮中的御醫給令狐平雪看過也開過藥方了,可令狐平雪就是不肯罷休,一直哭哭啼啼鬧騰了一夜。
她臉上的傷疤大都是被盤子碎片蹦上的細小傷口,傷口只要養好之後,過段時間就看不出疤痕了,可因為傷口有十幾處。所以上藥之後顯得分外猙獰恐怖。
令狐平雪氣的摔碎了屋里所有的鏡子,更是發狠的抓起桌上的盤子朝丫鬟玉華砸去,砸的玉華腦袋開花,捂著頭在地上求饒不羈,令狐平雪才微微平息了一絲怒火。
卻是依舊呼喊著不依不饒的要二夫人給她報仇。
令狐鴻熹從外辦事回來,一進侯府就听到令狐平雪這邊哭天搶地的聲音,令狐鴻熹臉色瞬間拉了下來,腳步匆匆的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