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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該用淒涼,還是消沉來形容這個小世界的現狀,在人們悲慟嚎哭,觸景傷情、一片淒慘的痛惜里,半個月已然過去。
此刻,所有人都來到了墓地地,這里,一望無際的墓碑,參半著天空灰蒙蒙的顏色總顯得那麼悲涼。
這一塊,來送葬的人很多,一百多號炎辰的老師,十多個王浩宇圈外的朋友,沈舒曼和王書玲,以及三年級四班的所有同學。
大家不約而同的身穿著黑色葬服,所有人肅穆而沉靜,臉上無疑是難過,小孩子們無疑沒有那麼堅強,都相互攙扶著、啜泣著。
三年前,他們從稚女敕的國中到心懷向往的炎辰高中時,遇到了他們的第一位導師——王浩宇。
擁有出眾身高和外表以及年輕的王浩宇在映入同學們眼楮的第一眼時,便深深的打動著各位的心,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地方,他們來對了。
初遇時,王老師一聲清爽而響亮的自我介紹︰「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現任班導王浩宇,很高興能和大家相遇,今日有緣,希望我們彼此能相互協助,相互關心,相互理解的走完高中三年」講台上,嘩啦啦的掌聲響徹了整個炎辰。
炎暢同亞楓還有希婧站在了最前面,他們靜靜的看著墓碑,目送走向天國的王老師。
那一日,當眾人都不相信她時,老師把她叫出去,開頭的第一句便是︰「不要擔心,老師會幫你處理好」
「老師相信我?」
「老師相信你」
「老師憑什麼相信我?」
「老師相信自己學生,需要理由嗎?」
或許,在安希婧的生命中,因為她出類拔萃的成績每個老師都很關照她,但在她被萬人唾棄,還站在她這一邊,無條件相信她的老師就只有這個人了。
這個人,希婧一眼不眨的盯著,不流淚,只是想告訴他,她自己足夠堅強,他可以安心的離開。
當整個炎辰的班導們都不願收留這個臭名遠揚的小壞蛋時,王老師毫不猶豫將他納入旗下,卻招到亞楓極其強烈的反對,因為和炎暢矛盾激化,他們都不願多看對方一眼。
「听說你身手不錯」王浩宇自信十足的微笑著︰「只要你打贏我,就可以不用進一年級四班」
在激烈的戰斗中,亞楓終究還是個小男生,怎能敵過王老師粗壯的體格,于是便有了亞楓踏進一年級四班。
平日里,亞楓對其一副深惡痛疾的樣子,偶爾犯犯校規卻知道分寸的不讓王浩宇為難,淘氣的他還給王老師取過各種奇葩的笑名,傳到老師耳朵時,男人都只是莞爾一笑。
亞楓很能明白王老師的心態,他把所有的學生都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的疼愛,正是存在這濃濃愛意,所以,他總能容忍他們各種錯誤。
而如今,他已然入土。
亞楓注視著高大的墓碑,心中無限悲寂。
誰都不知道,炎暢遇到老師的第一次時,就像個有先天性封閉癥的小孩一樣,當時的老師還嚇了一跳,可能王浩宇從來沒想過,他們班入考第一名的學生竟是這樣一個沉默不語的小孩,這個小孩所取的驕人成績與他冰冷的外表實在不相投。
「你是炎暢?」
他看著老師,不語。
「很高興認識你」
「……」
「炎暢,由你做一年級四班的班長吧!」
這話一出,他才有了反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多年以後的炎暢終于嗎,明白,老師選他做班長只是想讓他主動接觸同學,想讓他打開自己的心結,想把一個健康的他給他自己而已,其實班長,並非只有他能勝任的。
炎暢深呼吸著,記憶繞過心頭,牽起絲絲陣痛。
跪在地上的兩個女人,一個是王媽媽,另一個是芷縴。
兩人手握著手痛哭流涕,聲音伴隨著飛過的大雁將思念帶著她們摯愛的那個人。同時,也牽絆著每個在場人的心。
「啊,不好意思」初遇的那一天,他們相識廣場,芷縴一個小馬虎撞在了白色襯衣的王浩宇身上。
他抬頭,瞬間眉頭緊皺︰「你……」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可愛的芷縴連連道歉,生怕自己得罪了貴人。
「你很像我一位故人」王浩宇回答。
卻被芷縴誤會來人不懷好意,芷縴立馬露出一臉鄙夷的眼神,高傲的揚頭訓斥男人︰「歐巴,你不會是說我長得很像你前女友吧?這種老掉牙的釣魚方式很爛欸,我看你是故意讓我撞上你的吧!」
看著咄咄逼人的小女孩,王浩宇不禁大笑,對眼前的女生產生極大的興趣。
「我要走了」芷縴憤憤轉身之時,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住,這只健壯的手根本不容她掙扎︰「你干嘛?我會喊非禮的」
「想去听講座嗎?」王浩宇偏頭,示意她另一只手上的書本,與今日在廣場這邊演播廳演講的人相關。
「你能帶我進去?一張門票要好幾萬呢!我可沒錢給你」
「嗯」他點頭
「無功不受祿」
「把你听到的講座筆記給我看一看,這就算成交了」
「好吧」思量了片刻,芷縴還是禁不住誘惑的答應了。
後來的慢慢相知,他聊他的教學之路,她講她的學習經歷,兩人志趣相投,在不斷的交往中,他得知了芷縴的母親便是自己的恩師粱郁萱,才有了他把她帶進炎辰入學的故事。
他們之間,是朋友與師生的交替。有一種情感,不需要多言,不需要經歷,兩眸相遇之時,便有了無盡的信任與支持。
當所有人都離開時,她卻雷打不動的跪著,仿佛是在贖罪、懺悔、乞求原諒。
「芷縴,乖!起來了,回家了」王媽媽努力的拖起死死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芷縴。
「都是我的錯,該死的那個人是我,為什麼要舍命救我?為什麼要這麼笨?為什麼這麼傻?不知道你的命比我值錢嗎?……」
「傻女孩,怎麼會是你的錯,浩宇是心甘情願的,不關你的事」王媽媽看著墓碑上一臉燦爛笑容的兒子,她明白兒子的心思,他知道兒子從來不會後悔自己做了如此明確的決定,只是想想正當該有美好年華的兒子卻英年早逝,王媽媽瞬間淚如腋下,淚水撒在臉上,加了幾分憔悴︰「趕快起來,听話」
「阿姨,你殺了我吧,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老師」哭吼,萬千掙扎、萬千後悔、萬千難受、萬千撕心裂肺,芷縴道不盡的內心自責,總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站著的三人,無奈而痛惜的看著芷縴陷入深淵無法自拔,但他們都懂,他們不能阻止她選擇悲傷、選擇哭泣、選擇短暫的墮落,她,只是需要一個緩和期。
「阿姨,別管她了,讓她待在這里吧」炎暢上前阻止王媽媽︰「我會在這里陪著她,您放心吧」
一日沉落,黑夜降臨,單薄的小身子在風中顫栗,她都似乎失去知覺般,依舊只有道不盡的哭聲響徹整座墓園。
終于在又一個日上三竿,芷縴終于止住了淚水,卻一言不發、一眼不眨的盯著墓碑,看著墓碑上那張和煦的笑臉。
心間突然傳來一股溫熱,耳朵吹進炎暢慰問勸解的聲音︰「老師一定是笑著離開的,如若那天的他沒有撲過來,那如今像芷縴一樣這樣守在墓前的人就是他了,我想要是走去天國的人是芷縴,芷縴一定不願意看到老師像芷縴一樣在這里一味的自責、哭泣、墮落。生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要想讓離開的人安心,生者就必須振作起來,完成他的遺願」
遺願!
「好好照顧自己,努力讓自己幸福,拼盡全力的把暢從苦海中就出來」
「好好照顧自己,努力讓自己幸福,拼盡全力的把暢從苦海中就出來」
「好好照顧自己,努力讓自己幸福,拼盡全力的把暢從苦海中就出來」
……
芷縴側頭,看著眼前清瘦而倦意的臉,她才意識到,原來身邊還有人需要她,這張臉,看似堅毅和沉穩,卻有著不為人知的痛楚和無奈,而她楊芷縴因為炎暢的存在有了存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心中撲進炎暢懷里,難受得再次落淚,但三個發自內心的「對不起」卻是對身旁的人說的。
炎暢懸著好長時間的心終于安了幾分,她終于說話了,終于不再一味的哭泣,這是多麼值得慶幸的事。
炎暢情不自禁將芷縴摟得更緊,將她拽入懷中,深深的貼近身子,心痛的閉眼,安心的撫模她冰冷的背脊,一切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