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的一群小嘍也揪著那個青年和宋醫生上了車。
冷家。
院子里的佣人見到這麼一大群人，嚇了一跳，桃花眼走過來對我說道，這種時間，老爺子應該還在書房喝茶。
桃花眼在前面領路，齊牧一個人就十分輕松的拎了嚇得兩腳癱軟的兩人跟在桃花眼身後。走進大門，那個小姑娘看到我們三個嚇了一跳，「哥你們干嘛啊？爸爸又不舒服了，最近這幾天他精神不太好，你們別打擾他。」
齊牧嘴里叼著煙，模樣痞得很，「小妹子，你這兩個哥都不好惹，你說你都嫁人了怎麼還賴在這個家里不走哇？」
那姑娘臉漲得通紅，氣性卻不小，抬手甩了齊牧一個巴掌，「你算老幾，憑什麼管我家的事？」
桃花眼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暴怒，他把打在齊牧臉上的那耳光甩回去，「你沒資格說別人，老賴在這個家，難怪自己的男人出軌。」
說罷揚長而去。
在走廊里，齊牧摁滅了煙頭，自言自語道，「還是那個蘇夏安小妹子可愛，這個一身小姐病。」
「進去吧。」桃花眼連門都沒敲，打了聲招呼直接推門進去，冷振康坐在書桌前端著一杯茶桌面上擺了一本老舊的相冊，看得專心致志。
他用手撫模一張相片，聲音很輕，「我們年輕的時候多好啊，沒那麼多顧慮，隨便去愛，隨便去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多好。」我又听見他苦澀的笑了兩聲，「我現在也老了，再過幾年就五十歲了，身體也不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咱們兩個的孩子才會叫我聲爸，要是知道你就是卓玲，說什麼都不會那麼對你……」
齊牧臉上顯現出不屑譏誚的神情，他很用力的將那兩個人丟在地上，冷振康听到聲音連忙回頭，他看到我連忙站起來，笑容也漸漸顯現，「韶誤，你回來了……」
「我今天來不是跟你套近乎的，你看看這兩個人，是不是很熟悉。」我冷笑著走過去。
他低下頭看看，表情波瀾不驚，他轉過頭，「這兩個人是你的朋友嗎？我不認識。」
「不認識？你的方法很低劣啊冷振康，就因為你的小把戲，我眼睜睜的看著蘇夏安嫁人，還有一段時間得了抑郁癥，你告訴我，這一切誰負責任？」
他沉默一會，看看手里發黃的相片，「我怕她會阻礙你，你是我的兒子，她又那麼像你媽媽，很多的時候我都不敢看她，我實在害怕……」
「就因為你自己害怕你就串通別人這樣做？」我氣極反笑，「那你對我的處境應該感同身受才對！年輕的時候做錯了選擇到現在還不覺悟嗎？我的人生還沒有輪到被你插手！看到喜歡的女人為別的男人生孩子，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你比我更清楚吧？！」
冷振康神色怔怔的，他看看我，又看看齊牧，他笑起來，眼底隱藏的痛苦顯而易見，「沒關系……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除了錢我也沒有什麼東西了，我的孩子，我的女人，他們都離開我了，我一無所有了。」
他繼續說，「我也沒有韶誤小時候的照片，你出生的時候我也沒在你媽媽身邊陪著，甚至……連後來你的生活起居都是保姆照顧，沒給你過生日，也沒送過什麼玩具和禮物……我什麼都沒為你們母子做過，還做了那麼過分的事，要知道是卓玲的話，我一定不會這樣……最起碼，要讓她真的像個貴夫人那樣揚眉吐氣，不要窩在角落里受佣人的欺負。」冷振康的情緒逐漸失控，他語無倫次說著那些早就過去的事情，「我不知道真正的家是什麼樣子，我的爸爸和媽媽對我也很冷淡，不過我想要什麼他們都會給我……我羨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我性格很孤僻，很少有朋友，上高中的那一年我和卓玲是同桌，她會請我到她家吃飯，那里的飯菜雖然不如我平時吃的那麼豐盛，但是我從來沒吃的這麼開心過，她笑起來很好看，有一個酒窩，那時候我就想等我長大成年以後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因為只有她在身邊陪著，我才感覺自己是個正常人……才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類。」
書房里一片靜默，他一邊說一邊笑，眼底波光粼粼。「後來她和齊斌談戀愛……」說到此處，我看到齊牧的手猛的顫抖了一下，我一直都知道，在齊牧的心里，他的爸爸永遠都是世界上最最牛掰的男人，崇拜父親，這是每個處于生長幼期生物都會有的心理，無可厚非。
我們幾個人默不作聲繼續听他說下去，「我又生氣又嫉妒，就告訴了卓玲的爸媽，他們很感謝我，拜托我好好注意他們的女兒，第二天我就看到卓玲臉上有個紅手印，眼楮都哭腫了，後來很久她都沒理我，我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我想與她和好，但是很快她就轉學了，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我沒有她的消息，直到後來我听說齊斌結婚，我一直在想，要是齊斌娶的是卓玲，我就當眾把她搶過來。結果那張臉不是她，是蘇暮苒。那也算是一個比較熟的同學，是卓玲的好朋友，長得很漂亮，沒有大小姐的架子，笑起來也很好看，但是她身邊總是有個形影不離的哥哥，我當時很疑惑，她的那個哥哥怎麼不在？我也沒去細想，很快就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仇恨齊斌，于是我下了個陷阱，把他的財產轉移到自己的名下，又逼迫他們夫妻離婚。」
我听到齊牧攥緊拳頭的聲音，連忙用眼神示意他冷靜。齊牧不耐煩的將手放下。
「齊斌是被我逼死的，當時我為了刺激他，就把他的妻子抓住，當著很多人的面凌辱她，我知道齊斌很喜歡她，當時我看他們越痛苦我就越高興，後來齊斌跳樓，我都是親眼看著的，她也是親眼看著的。」冷振康面色憔悴道，「後來我殺了她，娶了別人，我知道她應該很恨我的，連那個孩子都是逼迫她生下來的，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沒從我的夢里出現過，連一點念想也不給我留，一定是恨死我了……」
他這麼說著，又想起來還有齊牧在場，「雖然我對她不好，她還是給我生了個孩子，就算是我逼迫她的，她也不會恨韶誤吧……還有，還有她和齊斌的那個孩子……你們三個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兒子。」
說罷，冷振康看著我們三個，又看著手里的那一張照片，哭得泣不成聲。
齊牧縱然心里有怒氣，這時候也不好發作，畢竟是長輩，還是我的親生父親，他並沒有意思刻意難為冷振康。
我搖搖頭，再多的怒氣也被他的這番說辭消磨殆盡，那刻骨銘心的感情和生不如死的痛苦我能夠理解，他沒有偽裝，因為那痛苦深達心底，沁進了骨血，沾染了眼淚。現在才懂，原來一個人可以那麼難過到，沒有情緒，沒有言語，沒有表情。
他後悔了。
我也後悔了。
縱管再多的不對，他都是父親，父親愛孩子，這是人的本性，是所有生物的本性，無法更改。
所以我決定，原諒他。
畢竟我們都不是神，每個人都有可能做錯選擇，愛過了恨過了之後，我們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生活？——平淡，隨和。
成長是一種病態美，雖然它永遠在改變，你永遠都看不透，猜不懂。
……
「那些日子都撐過來，她不會放棄你的，你要給她一個機會，她會回來的。」齊牧這樣安慰我。
我抬起頭對著天空笑了笑︰縱然沒有機會又怎麼樣呢？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有資本為感情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