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淵邊走邊想，到會議室的幾步路竟格外漫長。回想起來，到網站後和李響的第一次沖突，竟然也是因為考勤。
周文淵來江陽在線後，為李響單獨訂制了一個每日工作進展表，詳細列出了要填的內容︰每天去哪幾家公司、每家公司到訪及離開時間？談什麼項目？和什麼人談、具體職務、聯系方式？項目進展情況、存在問題、解決方法？項目到賬、催款情況等等。除了開會，周文淵不需要李響呆在網站，她的工位和編輯們混在一起，給客戶打電話時太擾民，有時像讀艷情小說，有時又像怨婦吐槽，極大影響年輕編輯們的身心健康。只要每天給他發一封工作進展郵件，告他一天都干了什麼就行。不料李響抵觸情緒很大，跑去找閆守玉訴苦，閆守玉听了打哈哈，說這事我不好管，周文淵要求嚴格是好事，可以加快你的成長。李響不甘心，又去找程天宇，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程天宇動了惻隱之心。就說︰「別哭了，我和周文淵說說看。」李響听了一怔，說︰「您是總裁，還要和他商量？」程天宇溫和地笑笑︰「總裁也要講道理、走程序呀。」結果李響離開不到一個小時，程天宇給她發了短信︰「每天郵件不用發了，每周工作進展按每個工作日要詳細匯總。」李響看罷，心情復雜︰程天宇就是這樣，他支持你，但不會徹底；他批評你，也不會讓你感到沮喪。做人總是留有余地。
程天宇和稀泥，李響不滿意，周文淵也心生怨氣，心想程天宇是不是被這個老姑娘給迷住了。沒有了每日匯報，李響基本上就等于放羊了。
很快，放羊的李響有人看不下去了，還是縣官不如現管的人事部剛上位的張馨予。對此，周文淵樂得旁觀，他倒要看看張馨予能不能治住李響。
因李響的牽連被警告，被罰款，周文淵說冤也不冤。去年八月開始考勤新政後，周文淵被歇斯底里的李響騷擾得不勝其煩，李響在請假單子上拙劣地造假，他也不管。到後來，每到月底，李響一口氣提交幾十張請假單，周文淵看也不看就簽字，好像內容與他無關。說實話，他沒有時間看，也沒有興趣看。這時，他的搜索項目已經上馬，發展輪廓越來越清晰。而李響，並沒有真正走進他的計劃當中，雖然都在一個部門，卻漸行漸遠，不再是周文淵倚重的人了。
進了會議室，周文淵意料中地看到李響怨婦一般的眼神。就說︰「如果雞蛋里挑骨頭，咱們不是一點問題沒有，但顯然小題大做。主要是這事來得蹊蹺，動機很可疑，趕在程總回來之前通報下發全網，就算他們電話征求程總同意了，程總也很可能不了解通報的全部。總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恐怕去年下半年，人事部就對你的考勤動心思了。」
李響看上去比竇娥還冤︰「她們也太不把咱們當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找當事人談，通報都下發了我還被蒙在鼓里。」然後把怨氣撒向了周文淵︰「您不是說張馨予找您了解情況了麼？您應該制止通報的下發。」
周文淵生氣地說︰「我只知道她來了解情況，我怎麼會想到她會來這麼一下。你要搞清楚，通報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從上幼兒園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受處分。」他的潛台詞是︰還不是受了你的牽連。
李響不服了，大聲反駁︰「怎麼會是您呢，我一個弱女子，風里來雨里去，我容易麼？我在網站還怎樣做人？您是我的領導，這事還得您出面擺平。」
周文淵心說真是婦人之見，怎麼擺平？讓網站撤銷通報？那是不可能滴。現在你承認我是你的領導了，平時呢？越想越郁悶，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雖然程總不在，但他不點頭，通報不可能下發。要想解決問題，還是等程總回來吧。」
說到程天宇，李響眼里露出曖昧之光，急切地說︰「正好都在這兒，現在你給程總打電話吧。」
周文淵不會打這個電話。正是中午飯局正酣時分，程天宇那里肯定觥籌交錯，談笑宴宴，他不想掃興；還有，他不能受李響的擺布，做她的提線木偶。就說︰「電話里說不清，還是等他回來吧。」這時，手機震動了，周文淵不看號碼，就知道是產經中心編輯孟庭葦打來的。他接听後過一會兒裝模作樣地說︰「好好，你們在車站等著我，我馬上來！」
他和孟庭葦約好，只要他和李響進會議室談事，十分鐘後就給他打電話；如果他沒出來，五分鐘後再打；還沒出來，五分鐘後就到會議室找他，說他愛人打他手機沒接，直接打到他的座機，孩子生病住院了，讓他去醫院；或者說他的親戚到江陽治病，他愛人臨時有事去不了，讓他去車站接，如果是下班後，就說他愛人和保姆都有事，讓他去學校接孩子等等。總之，接了電話後周文淵就如釋重負，落荒而逃。
周文淵逃離會議室，穿上外套趕緊下樓，比平時多走了幾百米，找了個飯館吃飯。邊吃邊想，剛才和李響進會議室時早過了吃飯時間，肯定是孟庭葦看李響在等周文淵，就沒去吃飯，等著完成事先的約定。想到這兒，周文淵內心涌起一股暖流︰現在，做事這樣上心的人不多了。
吃到一半，手機又震動了，一看是閆守玉來電，只得接了。閆守玉說︰「周文淵，吃完飯你來一趟。」周文淵只得撒謊︰「閆總，我家親戚來江陽治病，我去車站接一下，把他們接回家就回網站。」心想，李響最近兩年雖然和閆守玉有點生分，但畢竟同穿過一條褲子，不能不防。耗到三點半，才裝作氣喘吁吁的樣子到了閆守玉辦公室。進門一看，閆守玉正陷在大班椅中，把玩手中最新款的大屏手機，同時欣賞著修剪整齊、保養得很好的五指，見到周文淵，端坐起來打起了官腔︰「考勤通報看到了吧。」
周文淵說︰「看到了。」
閆守玉說︰「你怎麼看這個通報？」
周文淵說︰「剛看到，還沒來得及考慮。」他知道閆守玉想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偏不讓他看到。
閆守玉有點失望︰「哦……」但馬上發難︰「李響來找我，她剛找張馨予聊過，她說張馨予找你了解情況時你沒有把她的情況說清楚，才造成挨罰的後果。」
周文淵心中的怒火騰地竄得老高，但表面上仍很平靜︰「通報里說了，李響考勤弄虛作假，連我都給騙了，我怎麼能說清楚？要不我也不會挨罰了。」
閆守玉語塞︰「這個……」很快又說︰「不管怎麼說，要愛護部下。李響是個女同志，還是個老姑娘，人家有難，你也不幫忙，連給程總打個電話說明情況都不肯，李響很寒心呀。」
周文淵不卑不亢地說︰「主要是時機、場合不對，效果不會好。還是等他回來再說。按說這種通報應該總裁辦公會上討論之後再下發，現在算什麼，特事特辦？」
閆守玉有點惱羞成怒︰「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還是要認真考慮一下，部門不團結，今年又困難，接下來你們怎麼辦？」
周文淵心想，怎麼辦？涼拌！不團結的根源就在上面，就在你這。但還是很誠懇地說︰「李響被處罰一事，她如果覺得不公，可以到總裁辦公會上申訴嘛，這不是我能夠解決的事，我本人也被處罰了嘛。听她的意思，是我處罰了她和我自己，這根本不合邏輯嘛。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