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一只手依舊按著爬梯,另一只手則打開剛剛從顏致遠手中接過的藍色粗布包,整張臉往那包里一探,撲鼻的雙花清香讓她忍不住貪婪的深呼吸,她喜歡聞這樣清新美妙的味道。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提起那藍色粗布包的底部,對著她身邊其中的一個藤籃一抖,無數潔白遜雪的雙花紛紛落入藤籃內。
「哥,揀些沒有抽花的女敕枝給剪下來,回去我想用它熬水洗頭。」顏舜華笑眯眯的將抖空了的藍色粗布包又遞給了顏致遠,「雙花水洗頭最妙,又香又清爽,不過那個是拿來換銀兩的,就用女敕枝洗好了。」
看著顏舜華乖巧嫣然的笑顏,顏致遠也很高興,要不是礙著他此時正在梯子上,他真想像以往一樣揉揉顏舜華的小腦袋,「這雙花開了這麼多,還有些都已經開敗了呈金黃色的。這是咱們家里自己種的東西,哪里有什麼稀罕,你既是喜歡,就用這花朵熬水就成,別用那女敕枝了。」
顏舜華卻是抿嘴笑,「哥,你就依著我剪些女敕枝,它熬的水清亮泛著淡淡的綠色,我也很是喜歡。」
她的聲音軟綿甜糯,听了讓人心里覺得很是熨帖。顏致遠一向對于顏舜華的話沒有什麼免疫力,況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今個兒用女敕枝,明個用花朵就是。因此,他就笑著「噯」了一聲。
顏舜華倒是想用雙花熬水,只是這樣少不了要連累她這一世的娘芸香挨祖母的罵。說起來,她重生到這里也有些時日了,這些日子里,她明里暗里留了心,對這個家庭也是有所了解的。這個家一共有五口人。祖母顏林氏是遠近村子里聞名的鄉間醫婆子,父親顏世卿跟著祖母打下手,母親芸香管家里雜活與做繡活拿到鎮上的喜鋪子里賣錢,哥哥顏致遠比她大上四歲,卻和五歲的她一樣才剛剛去了鎮子上讀書。
她心里十分清楚,若是這雙花是給哥哥顏致遠用,自然是沒有什麼稀罕的,但是給她用,祖母定是要冷冷的念叨她不知柴米貴,繼而又會波及到母親,會訓她母親整日嬌慣的她不知一針一線來之不易。祖母十分重男輕女,對著哥哥眼楮都能笑的眯成一條縫,對她雖然面上未曾有責罵,卻是十分的疏遠冷漠。
這一點,在她剛來到這個家時就體會到了。
當初,她迷迷糊糊有意識時,耳邊听到的便是哭聲夾雜著爭執聲,還有兩邊調解的聲音。那哭聲是顏舜華的母親芸香發出來的,顏舜華當時雖身體極度虛弱,卻也理清了大概。大約是,這身子的原主因為染了挺嚴重的風寒,一直高燒不退,祖母顏林氏自恃自己懂醫術,又一向對她這個孫女不是很上心,攔著父親顏世卿不讓去請鎮上的大夫,只用了家里自己出產的一些簡單的草藥熬了湯水給她喂下去。因著,久不好,顏舜華的身子又熱的發燙,母親再也坐不住了,張羅著要連夜去外面請大夫。祖母卻覺得母親是大驚小怪,兩人起了爭執甚至惡語相向。直到後來,顏舜華高燒暈了過去,母親神智終于崩潰,嚎哭著沖出門去要去外面找醫生來,四鄰都被驚動了。
哪知,母親還未走出院子門,屋里就傳來哥哥顏致遠歡喜的聲音︰「母親,你快回來,華姐兒她醒了,醒了,快回來。」
顏舜華是醒了,不過這個醒來的人卻已經不是原先的顏舜華了,而是一個有著兩世記憶的她。加上這一世,她一共活了三世,巧的是第一世她名字也喚作顏舜華,出身秣陵中醫藥世家顏家。听她第一世的外祖母講,她們顏家的藥堂在南朝時就開張了,當時的大當家是一位女子,她們顏家的老祖宗。據說,老祖宗是個怪女子,她定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這顏家的藥堂只能傳女不傳男。此外,想做顏家女婿的男人必須要入贅顏家,不管如此,生的孩子也得跟顏家的姓。在第一世里,顏家醫堂的大當家就是她的母親,一個美麗又強勢的優秀女人。這種優秀讓她的父親只能仰望,仰望久了,她的父親可能覺得脖子痛,在外面找了個嬌嬌柔柔仰望他的女人。
到底,紙是包不住火的,強勢而美麗的母親知道了後,她的表現跌破眾人的眼楮,幾乎可以用歇斯底里來形容。母親哭著與父親爭執甚至大打出手,剛剛從廣告學畢業的她上去勸架,不曾想,她身後擺滿瓶瓶罐罐的博古架子卻是倒了下來,直直的砸在她身上,臨閉眼的那一刻,她想︰顏家珍藏多年的老古董怕是要摔壞不少,她的外祖母定是十分難過。她又想︰我才二十二歲,早知道會這麼英年早逝,就該不听母親與外祖母的話,應該接受學長的情意好好談一場戀愛,哪怕愛到最後會是刻骨的傷痕累累。
然而,她卻沒死。又或者說,她是死了的,靈魂卻不滅。她穿越到護國公府嫡出的七小姐身上,名喚慕容千驕,十四歲,艷冠天下。因了父母雙亡,她被養在伯父護國公的名下。來到異世的陌生,讓她十分的倉惶不安。第一世的外祖母教導她凡事要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故而,她從不多問多說一句話,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令她疑惑的是她穿過去後,她不問卻也沒有人問過她一句之前的事,這讓她又慶幸又不解。伯父慕容凌風待她比待自己的女兒還要好,提供給她的衣食器具都是護國公府中最精致的,至今她仍記得在護國公府中,她沐浴用的都是牛女乃加時令鮮花,極盡奢侈。
後來,她在長平公主府上遇見了當時還是太子的宇文容城與燕王宇文容鏡,不久之後皇家向護國公府求娶她,而她平步青雲一路從太子妃到皇後再到太後。只是她不曾想到有一天她傾心傾力去維護的伯父會篡權奪位,並誅殺了她的兒子,又厚顏無恥的賜封她為朝陽大公主,也是到那一刻,她才看清伯父待她千般好,不過是將她當做他登天的階梯。她于護國公府而言,實乃是政治工具而已。她撕毀了聖旨,傳旨的公公冷笑,手一揮,卻是幾個力壯的嬤嬤掰開她的嘴,將一杯毒酒灌了下去……她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卻不想他的堂兄移花接木將她救活並運了出去,送到了感業寺,後來又有了那麼多的不堪……
「父親!祖母!」耳邊傳來顏致遠興奮的呼叫聲,「妹妹,快別發呆了,祖母與父親回來了!我們收拾收拾進屋去!」
顏致遠一面說著,一面小心翼翼下了梯子。
「自從大病一場後,妹妹華姐時不時的就一副出神的樣子。」顏致遠如此想著,拉了拉顏舜華柔女敕白皙的小手,「華姐,我們快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