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被捕了!(GL) 第117章 重彩

作者 ︰ 半步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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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響不停的電話鈴聲就像是外面滴滴答答的雷雨,听得人有些憋悶。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顧雙城端坐在珠寶鑒定機構一個等候室內,這個珠寶鑒定機構今早是異常忙碌,接待人員送來兩杯熱茶之後就推門消失了,陸子曰拿起茶碗,刮了一下漂浮在碗中的茶葉,瞅著顧雙城的神色,問道︰「究竟是什麼好東西?我家這位世伯,從來不輕易幫人做鑒定的。」

「這雨什麼時候停?」顧雙城不耐煩的敲擊著桌面,雙眼凝視著等候室牆上掛著的一些抽象畫,腦子里有一根筋絡突突的跳著疼,等候室的門半開著,外頭的電話鈴聲一個接一個響起來。

陸子曰走到窗前,瞅了瞅天空中翻滾的灰雲,說︰「恐怕今天停不了。你太太回老家,怎麼不帶上你?」

「她肯定有事情要做。」顧雙城手邊放著一個青色的長方形錦盒,陸子曰轉過身來,「等做完鑒定,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顧雙城看向面色沉斂的陸子曰,「不要再說詆毀言戰的話。」

「我對你們的關系沒有任何敵意,現在木已成舟,你非她不可。我也希望你們過得安穩幸福。」陸子曰靠在窗口,側過頭去看向這城中的雨色霏霏。

「……今天言氏五礦會跌得很厲害。」顧雙城提醒道,她頓了一下,眸色深冷道︰「言戰可能要動言齊。」

——城中雷雨滾滾來,老家卻是天高氣爽,騎在馬背上,端看離離草原,言戰雙腿夾著馬肚,清脆的喊了一聲︰「駕!」

一身純黑色的騎馬裝套在言戰身上顯得英姿勃勃,她拉了拉韁繩,揚起馬鞭,指著前方的緩坡說︰「就在前頭比箭?」

三位叔公閑悠悠的騎著老馬,走在言戰身後,言齊和幾個堂兄在遠處斗馬,言賦和十幾位叔公們挑出來的資質尚佳的男孩兒正在馴馬,言戰和陳非就陪在三位叔公跟前,閑聊打趣兒。

馬兒的嘶鳴聲從那群熱汗淋灕的男孩兒圈里傳出來,四叔公指著那匹不停的把男孩從背上抖落下來的金棕色烈馬,說︰「那匹馬叫獵陽,是你大哥親自選的。它還是個小馬駒的時候,性子就烈,不讓人上背。」

「都長這麼大了?」言戰握住韁繩,言忱過世前曾說過,等到了開春,就要撂下手頭的工作,來老家的馬場騎著獵陽跑一圈,說這話的時候,言忱眼楮里的興奮是那樣真切,然而沒多久……言戰嘆了一口氣,「獵陽只認大哥一個人。」

二叔公一腳踹在言戰那匹馬的馬臀上,喊道︰「老三,你去試試?再不讓上背,獵陽就該送去農場拉磨了!」

「二叔!」言戰哭笑不得,她是多少年沒玩過馴馬了,這活計危險得很,她如今拖家帶口,萬一摔個脊椎月兌節,回去不得讓顧雙城紅著眼楮罵個千遍萬遍,一想到顧雙城,她心里就是酸甜難當。

馬兒小跑著到了馴馬場,男孩兒們見言戰過來了,個個都有些緊張,紛紛押住底下的烈馬,不讓自己在言戰面前失了面子。

「姑姑,你過來干什麼?」言賦滿頭大汗的問。

「改寫獵陽的命運啊。」言戰一臉嚴肅的坐在馬上,在高高的籬笆外觀察良久,「你們都馴不了獵陽?」

「我們都試過了,不行。」男孩兒好奇的盯著言戰的臉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一個男孩兒說︰「我還是頭一回見著您本人呢。」

「不嚇人吧?沒長兩個鼻子,三只眼楮,一張吃人不吐骨頭的血盆大口吧?」言戰笑著問那男孩兒道。

男孩兒被窘得臉紅,其他男孩跟著笑了,言戰從馬上下來,「我今天可是舍命,來陪你們這群君子的。」

「你干什麼?」言賦拉住言戰的胳膊,「我打算叫師傅把獵陽牽下去了!」

「三位叔公看著呢?」她走到獵陽的馬頭邊,一手牽著獵陽的韁繩,一手握著言賦汗涔涔的手,「我們先走一圈,培養一下熟悉感。」

「姑姑……」言賦也反手握住言戰的手,姑佷倆就開始繞著馴馬場走路,走了一小段,距離那些說說笑笑的男孩兒有些遠了,言戰就開口問︰「我去尼泊爾那幾天,言齊吞了我多少?」

「……」言賦看向言戰興致盎然的眼神,「言氏紙業旗下的七家公司,兩大五小。先前資金運作就有點問題,你一走了之,我光顧著那幾家投資公司了。」

「其中有一家公司不是剛研究出來一款很實用的紙尿褲嗎?你二叔吞什麼不好,非得吞我的紙尿褲?」言戰搖搖頭,言賦輕笑出聲,說︰「是用黃金疊出來的紙尿褲。」

「扶我上馬!」言戰說。

「不行。這馬是剛上背乖,走幾步就搖擺不定了!」

「那是個愛跳舞的馬。」

「……」

辯駁了半天,言賦無法,只好扶著言戰上了這匹膘肥體健的烈馬,「你行不行?」他立刻叫來那些在一旁歇息的專業馴馬師,所有人將言戰和這匹馬圍成一圈。

「行。」言戰坐在獵陽上就不動了,原本還在擺頭擺尾的獵陽也不動了,馴馬師們原本想開口指點的,這下也無話可說了。「這馬又高又壯,長得還挺帥。」言戰抱著馬脖子,用五指梳理著它的鬃毛,靠在它脖子上蹭了蹭臉,「嗯,很有彈性。」

獵陽側了側頭,一對深邃的馬眼在馴馬場里來回觀望,似是不大喜歡言戰的觸踫。言賦拉住韁繩,抬頭看了言戰一眼,小聲說︰「別騎了。」

言戰沒答話,伸出手去,把言賦手上的韁繩拽過來,「上馬了,就得騎著走。」她的黑色手套邊兒上是一圈修飾的粉色蕾絲,言戰指了指言賦的眉心,「松手。」

這時候從雲層里竄進來一小片陽光,言賦仰起頭來,看向坐在馬背上的言戰,他恍然間像是看到了他早已過世的父親,言戰抿唇的時候有些像言忱。

「獵陽,獵陽?」言戰喊了兩聲這匹馬的名字,馬兒不動,三位叔公站在馴馬場外,四叔公有些擔心,就說︰「實在不听話就別騎了。」

「言戰就愛騎不听話的啊。再說,馴馬師都在呢,怕什麼?」三叔公笑得爽朗,二叔公皺著眉頭,倒是未發表意見,陳非很是擔心,順著高高的籬笆走到言戰旁邊,隔著籬笆,他開口道︰「小心點兒。這馬殺氣真大。」

獵陽打了兩個噴嚏,看了陳非兩眼,陳非開口道︰「劇組上次拍古裝劇,有個女演員就是從馬上摔下來,最後只能換演員。」

「三叔公,你听見了嗎?」言戰握住馬鞭,指著三叔公問。

陳非一驚,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麼話。

三叔公指了指耳朵,笑著說︰「听見了!」

「要是我從這馬上摔下來,最後,是不是也得換個言戰來騎?」言戰撥了兩下獵陽的耳朵,雙腿夾著馬肚,原地轉了三個圈,獵陽表現的不溫不火,言戰側過頭去,看向坐在一匹十分安分的老馬上的三叔公。

二叔公不吱聲,四叔公沒回過味來。

「……」三叔公面上無話,但那張滿是褶皺的臉上是一一閃過各色的神情,言戰是用馬鞭柄指著他說話的,言辭不是玩笑的口氣,甚至有些凌駕于長輩之上的失尊。

「有上馬,就有落馬。這是人之常情。」言齊不知何時騎著馬慢悠悠的晃過來,跟在他身後的木雲歌和言式微穿著棗紅色的騎馬裝,母女倆看起來心情都不錯。

言戰眯著眼楮,看向言齊,言齊也半眯著眼楮,看向言戰。

兩人的目光像是晚冬削尖了懸在檐下的冰溜子,扎得在場所有人,冷一陣,寒一陣,就連橫亙在兩人之間馬匹也初現一點不安,馬尾不再擺動,馬眼不再眨動。

男孩們都坐在馬上,沒有再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個個都有些緊張的看向一臉無瀾得言齊,和同樣一臉無漾的言戰。

「駕!」言戰嫻熟的拉著韁繩,一馬鞭落在獵陽身上,馬蹄聲陣陣,雪白的蹄子踏著幽幽的綠草,十幾個馴馬師圍成一個大圈兒,全都跟在身後。言式微盯著在馬背上顛上顛下的言戰,又看向和言齊並排坐在馬背上的三叔公,心下了然。

家族內結黨成派得多了去了,哪一家和哪一家對盤,哪一家和哪一家是死對頭,大家心里都有明鏡。三叔公當年是一心扶著言齊上馬的,可偏偏最後繼承人變成了言忱,言忱驟然離世,他二度想扶言齊上馬,沒想到是被言戰壓了一頭又一頭。現如今,無論是族內的宗親,還是各種連著宗親的大大小小的親眷,偏向言戰這頭的一年比一年多,在三叔公眼里,言戰是個太有號召力的人物,她已經快成為言氏家族的代名詞,尤其是新一撥上來的小年輕們,哪個不是拿言戰當榜樣看得崇敬著!她一枝獨秀了這麼多年,真是太出格了!

幾個堂兄看著言戰在馬背上英姿馳騁的模樣,都打趣道︰「老三要是個男人,如今早就給咱們言家開枝散葉了好幾撥了,小孩兒滿地爬都有可能。」

「是啊,她就是個沒長胡子的男人。要是突然有小孩冒出來管她叫爸爸,我也不稀奇。」

「真懷疑我們家老三是不是男扮女裝!哈哈!太太小姐們都愛啊。」

說來也怪,幾個上了年紀的堂兄從來不把言戰當女人看,跟言戰走得近的親貴們,幾乎都把言戰的危險系數調得比男人還高,一旦有合作,大多是從頭謹慎到尾,跟言齊有合作的話,反而不會如此緊張。

「一幫混小子!」四叔公啐道,幾個堂兄哈哈大笑,四叔公遠遠的望著開始上下翻騰的獵陽,又盯著言戰似是帶著淺笑的那張臉看了一會兒,擔心越發加劇,他指著那些在一旁觀看的男孩,喊道︰「都愣著干什麼?護著去!今兒是來比箭的,不是來馴馬的!」

「是,四叔公。」男孩們齊齊喊道,又都向言戰那邊跑去。

從雲層里竄出來的日光漸隱漸現,一次次昂起來的馬頭充斥著驕傲和憤怒,言戰坐在獵陽上,頗有些無奈的用馬鞭撥弄著它的脊背,摔一次,她就坐正一次,摔兩次,她就坐正兩次,如此反復了幾次後,獵陽就開始「後空翻」了,驚得言戰差點連前幾天吃得蛋糕都得吐出來,她冷著一張臉,不多時,獵陽就開始撒開蹄子野跑了!

「都別跟著!」言戰吼道。

獵陽躍過馴馬場的籬笆,向遠處的山坡奔去,言戰笑道︰「我看你能逞幾時痛快!」

上坡路不好走,言戰幾欲傾斜,差點從馬上滑下去,獵陽的嘶鳴聲已經響徹整個馬場,它不停的昂起馬頭,企圖甩開黏在它背上還不停發出輕笑聲的言戰。

勉勉強強的上了坡,言戰使勁的得了兩下韁繩,她看向遠處蒸騰著水汽的山川湖泊,老家這個跑馬場的地段是她和言忱一起選得,有山有水,算不得跌宕錯落,不過是玲瓏有致而已,在直升飛機上俯瞰整個跑馬場就能看出這個跑馬場的玩味之處——整個跑馬場的大概輪廓似是個一頭長發的美人兒。

「駕!」言戰拍拍獵陽的馬頭,上坡路走完,要走下坡路了,言戰拽住韁繩,想在小山崗上跑一圈,獵陽偏偏不理會。

眾人遠遠瞧著,一人一馬就僵持在小山崗上,互不相讓。

——等候室內的陸子曰听顧雙城這麼一說,就立刻打開手機查看。早就開盤了,言氏五礦暫時並沒有什麼異象,他看了一眼顧雙城,「你父親言齊在你和言戰去尼泊爾期間,大肆吞並言氏紙業。言戰回來之後,一直沒什麼動靜,我還以為……」

顧雙城輕輕的搖了一下頭,「她坐在書桌前算了算言氏五礦的淨利。」

「你現在可成大貴人了。」陸子曰連忙通知自己的秘書劉醒,顧雙城眯著眼楮瞅著外面的雷雨,臉色比剛才更加陰郁。

陸子曰囑咐完劉醒,「你又怎麼了?她動得是言氏五礦,影響不到你。」

「……沒什麼。」話落音,等候室的門被推開,陸子曰笑著說︰「世伯,你總算是來了。」

來得是一位年過六十的老珠寶鑒定師,他招招手,說︰「我們去鑒定室。」

「謝謝您。」陸子曰和顧雙城一前一後的跟著他走進鑒定室,望向那些精密的儀器,顧雙城從錦盒里拿出那串櫻桃形的血鑽項鏈。

「……」陸世伯有些激動的撫模著那個切割得神似的櫻桃,「這是姚千山先生當年為外國王室打造的,這項鏈怎麼在你這兒?」

「有什麼特別的來歷嗎?」顧雙城問。

「我來看看……」陸世伯不似剛才那般疲于應付,認認真真的檢測了半天,又大喜道︰「是真品,是真品。我小時候在博物館見過的。說來歷也沒什麼,只是我很喜歡姚千山先生的作品,它就叫紅櫻,這是實打實的血鑽,純度非常高,價值連城啊。」

見陸世伯反復觀摩的樣子,顧雙城嘆了一口氣,陸子曰小聲問︰「有什麼可稀奇的,言戰的首飾里,價值連城的多了。」

「不是她的。「顧雙城看向陸子曰,「是言忱的。」

——「馬是言忱的,言戰能坐穩的。」眾人都是一會兒歡呼,一會兒擔憂的看著山崗上和獵陽搏上搏下的言戰,四叔公見言戰一直坐得穩當,就不像先前那樣擔憂了。

三叔公听見這話,開口道︰「 !天下是言忱的,言戰都能坐穩,何況是區區一匹馬呢!」

一句話冷冷的撂下來,大有斥責言戰有功高蓋主之嫌,幾位堂兄听見三叔公的話,也沒再嬉笑,他又道︰「外面的人都說,言家的男人都死絕了,要她一個女人撐著脊梁骨,爺們兒個個都是佝僂的軟腳蝦!」

言齊笑了笑,「三妹愛出風頭,事兒是我們在做,贊譽榮耀她去領,女人嘛,我們總得多擔待著點兒。」

二叔公听見這話,不禁瞧了一眼言齊,但他仍舊沒說話,只是嘴角露出了一絲揶揄,四叔公啐道︰「老三在前線殺敵流血都一聲不吭的,回到家還得踩著香蕉皮摔跟頭!要是真爺們兒,你們也上前線去呀!自己個兒安生日子過多了,不願去前線,就眼紅別人在前線大塊喝酒大塊吃肉!這也叫爺們兒?我們言家淨出這種爺們兒!」

三叔公抬抬眉,言齊笑了笑,「四叔,您可別動氣,我們知道,您喜歡老三得緊。」

堂兄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現在確實過著「跟著言戰有肉吃」的生活,還真沒覺得這日子不好,前朝有人好做官。

「我們繼續斗馬吧?我看三妹騎得挺順,一會兒也就馴好了!」言齊招呼上幾位堂兄,又去一旁斗馬去了。

馬場的工作人員已經把比箭用到的箭靶一一擺好,凌風而立的箭靶像一個個沒有止盡的漩渦之洞。

「吁!吁!」言戰拽住韁繩,馬鞍子差點給蹬飛了,她皺皺眉,忽如一道沉黑的颶風,壓著獵陽,從山崗上急速馳騁下來!

「她要摔下來了!」一個馴馬師心急如焚的沖過去,其余馴馬師全都一涌而上,言戰抿著唇,在顛簸中沉聲對第一個沖過來的馴馬師說︰「把刀拿來!」

「這馬……」獵陽一年的人工照料費就遠遠超過十萬,雖不是純種名馬,但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駒啊,馴馬師們看到言戰眸中的狠戾皆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再不濟,這匹馬也是言忱生前的愛馬啊!

「給我!」言戰喝道。

馴馬師只得將一把砍草用得長刀扔過去,離得最近的馴馬師眼楮還沒來得及眨動,就听見了刀刃扎入血肉的細微聲響。

言戰被馴馬師們圍了兩層,外圍的人根本沒看到言戰在當中央干什麼。

言賦坐在馬上,他仔細嗅了嗅,似是聞到了血腥味,陳非一直提心吊膽坐在馬背上,見那頭終于消停了,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氣,他轉過頭去,卻發現三位叔公臉色各異的坐在馬上,原先個個興高采烈的男孩們好像都跟蜂窩似的在議論什麼。

馴馬場這一塊,是真的莫名安靜下來,唯有言齊和幾個堂兄斗馬那一塊笑聲吁聲不斷,此時,此地,風盡,草止,人頓,馬休。

「讓開!」言戰揮退了圍在她周遭的馴馬師,烏泱泱的一群馴馬師立即散開。

「啊!」木雲歌嚇得捂住了臉,言式微嘴唇泛白的連忙扶住了木雲歌,幾個會騎馬的表姐和堂妹紛紛小聲尖叫起來。

言賦倒吸一口涼氣,抓韁繩的雙手也跟著狠狠顫了一下。

馬蹄兒軟塌塌的向前邁著,言戰一臉鮮血的坐在馬背上,面色冷凝的看向三位叔公,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剛好十步,被砍斷頭顱的獵陽只走了十步,就在鮮血淋灕中,馬頭一側,異常倨傲的倒在三位叔公面前。

它前蹄著地,後蹄緩慢的彎曲,整個膘肥體健的馬軀都在緩慢的下沉,它就像一個剛從荒漠趕回來的駱駝一般恭順,坐在馬背上的言戰挺直腰背,似是在享受這最後一刻屈膝的臣服。

三叔公目瞪口呆的盯著從馬頭中涌出來血液,怒道︰「言戰,你好大的膽子!這是你大哥最愛的一匹馬!」

馴馬師們默不吭聲,馴服不了的良駒,最終的下場也不過如是。

言賦從馬上下來,走過去,盯著這匹眼楮還在緩慢眨動的烈馬。

獵陽跪倒在地上,馬體抽搐了幾下,言戰從馬背上下來,握著馬鞭,指著它的尸體,對三叔說︰「不能為我言家所用者,留它又有何益?」

一句話噎得三叔哽了幾下,他想了想,「你這是對你大哥不敬!」

「敬在心,不在表面。我敬的是大哥,不是一匹畜生!」言戰背著手,在獵陽的身邊轉了一圈,又看向那些紛紛下馬而觀的男孩,「我言氏家族百年來行行英豪輩出,偏是到了你們這一輩,單知道坐吃山空!」

男孩們圍著死去的獵陽,和滿臉、滿手、半個身子都濺著鮮血的言戰,一時間,無人敢多說半個字。

「沉迷網絡不學無術、打游戲打到破產、追小明星一準出人命、鬧小緋聞搞到要自己家的媒體公司給你擦、搞|同|性戀搞到政府高官的嫡子頭上去了!和別的家族結仇的結仇、埋怨的埋怨、交惡的交惡,自己家的生意不好好照看,跑去別人家的地頭上闖禍挨槍子兒!天生愚笨不可怕,沒有天賦更不可怕,怕得是你們心里生了榮華富貴的蛆,今天不鑽得你滿身蟲洞,大後天也叫你變成一攤子拾掇不起來的屎!」

「啪」得一聲,言戰血淋淋的左手一巴掌打在一個高個兒男孩的臉上,「吸|毒吸到我跟前來了!」

那男孩嚇得倒在地上,慘白的臉上全是虛汗。

言賦听著言戰的字字句句都大為驚訝,言戰從未在他眼前說過這些,他不知道原來底下的任何風吹草動,言戰都知道的這麼清楚。

馴馬師們正準備清理現場,言戰壓低語氣道︰「誰都不準動獵陽!我要讓你們這些小子看看,一個養尊處優的畜生,是怎麼流血流到死的!」

「你……言戰……你……」三叔公大為惱火,言戰罵得是小輩,卻也是在指桑罵槐,「你真是目無尊……」他剛說出口,又沒敢再說下去,言戰盯著他滄桑盡顯的眸子,笑道︰「言家興旺,人人有責。」

二叔公點點頭,「老三,上馬吧。」

「呵!」言戰上了馬,她的馬兒從獵陽的尸體上奔跨過去,「熙和!」

言賦沒回過神,听見言戰叫自己的名字,就抬起頭來,言戰坐在馬上沖他笑道︰「上馬!」

言賦上了馬,繞著獵陽的尸體走過去,言戰搖搖頭,盯著言賦道︰「你的路,走錯了。」

「……」言賦又回到起點,他咬咬牙,從獵陽血染了半邊草地的尸體上飛跨過去!

「言忱是言忱,言熙和是言熙和,你父親若在世,也只會希望,你做言熙和,而不做第二個言忱,或第二個言戰!」

「好!」真正跨過來,言賦覺得自己似是懂得了許多,無端的生出了一股沸騰的熱血來。

「箭拿來!」言戰沖馴馬師說。

馴馬師立刻拿來弓與箭,言戰試了試,就瞄準了遠處已經擺好的箭靶,「噌!」的一聲,飛箭險險的擦過言齊的馬頭,直直的竄到靶子上!

「吁!」言齊拉住韁繩,受驚的馬頭開始打轉,他看向從言戰的頭發上滴到騎馬裝上的鮮血,眼色不禁暗了暗,這時,言齊的助理跑進馬場,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駕!」言戰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血,嘴角微微翹起來,喊道︰「比箭開始!全都給我上馬!」

——「言氏五礦跌了,你看,大為金控,真的開始跌了,你看……」從珠寶鑒定機構回來的路上,顧雙城一言不發,兩人坐在車里,陸子曰倒是興奮的說不停,他指著盤面,「跌了,你看,你看呀!我是第一次收到□消息呢。」

「……」顧雙城瞅了一眼,打趣道︰「你看,我和言戰在一起多好,隨便留心一下,你一天就能賺個幾十萬給你家果果買甜品。說不定我哪天吹個枕頭風,言戰就幫你一把,你眼楮一眨,就能奪回陸氏!報了你哥哥栽贓嫁禍之仇了呢。」

「別這麼娘的說話行不行?」陸子曰手指劃了劃,「哎喲,今天股市太熱鬧了。你瞧瞧,就我們這說話這幾分鐘,簡直就是血流成河!」

——「今天真是見紅了。」坐在辦公室內的雲中天看了兩眼盤面,陳勉笑著說︰「雲總是了解言總脾氣的,錙銖必較。」

「她是見不得手底下受半點兒委屈,言齊這次恐怕得黑著一張臉過年了。」雲中天笑著開口道。

陳勉的手機響了,他立刻看了一眼收件箱,「雲總,陳非剛發來短信,言總在老家殺了一匹言忱的愛馬,當著三位叔公的面兒,一刀下去的。血流了……半個草地。」

「啪」雲中天手中的杯盞落地,他雙眸一冷,「快去通知我們在言氏的耳目!近日內,不可……有差池。」

「是!」

——「嘀嘀——」顧雙城的手機也響了,她收到了來自陳非的一條彩信,一分鐘的小視頻,鏡頭里言戰血染的大半張臉嚇得顧雙城渾身的冷氣蹭上來!

「雙城!雙城!」陸子曰連忙握住顧雙城的手臂,「雙城!你怎麼了!哭什麼?……」

顧雙城眨了眨眼楮,她張張嘴巴,看了一眼陸子曰,又連忙掃過彩信里後面的一段文字,她覺得嗓子里哽成一片,陸子曰連忙給她灌了一口熱水,又打開車窗,「你別急!」

「咳咳!」顧雙城喝完水,咳嗽了幾聲,搖頭道︰「我沒哭……混賬!混賬!回來我要收拾她!她以為自己現在是一個人……胡鬧!胡鬧!……胡鬧!」

「到底怎麼了……言戰出事了?」

「去你的烏鴉嘴!我的言戰怎麼可能出事!」顧雙城吼道,她雙手緊緊的握住手機,「真是胡鬧!」

陸子曰不敢多說了,顧雙城臉上的擔心如滾熱的泉眼般涌動,陸子曰真怕燙傷自己的一層皮。

過了一會兒,顧雙城眉頭皺緊的從錦盒里拽出那條名叫紅櫻的項鏈,扔在座椅上,撒氣的問道︰「……言忱把這條項鏈放在花瓶里干什麼?養花嗎!真晦氣!」

「……你去你們家庫房找記錄,要不然,就直接問你太太。說不定,是言忱的情人的?」陸子曰輕聲回答。

「你說什麼?」

「反正,總不可能他自己戴,是他太太的嗎?」

「不可能。林喻生前最討厭紅鑽,言戰喜歡綠鑽,她的首飾里,只有一對紅鑽耳墜,她都沒拆過,現在讓我戴著的。」

「那就是言忱的情人的吧?」

「老陳說,自從林喻過世之後,他沒有一個正式情人是帶回家的,更何況是書房的內室。」

「這個項鏈應該是無意中被放進花瓶里的?情人,只能帶回家了,才有可能留下點蛛絲馬跡。」陸子曰猜了半天,又說︰「我和我父親聊過言忱,連我父親都說,言忱的私生活很嚴謹。除了……」

「除了和言戰?」

陸子曰沒答話,車子緩慢的行駛著,過了一個十字路口,他開口道︰「反正鑒定完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你說。」

「說吧。」

「果果進白山,是我哥哥陸萬全安排的。」

「什麼?!」顧雙城無法相信的看向陸子曰,他又說︰「她起初並不喜歡我,但是進白山之後,她不得不勾|引我。後來,就真的喜歡上我了。前些日子她想要孩子,是想捆住我,她怕我最終會查出來,陸萬全手上有她母親的把柄。」

「你們……」

「我並沒有告訴她,我知道這些。最近,我們準備要孩子。」

顧雙城拍了拍陸子曰的肩膀,陸子曰搖搖頭,「你知不知道,果果進白山,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什麼。」

「毒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入秋後還沒吃過甘蔗,那日傍晚,一車的甘蔗停在我們小區樓下,本想去買,可惜大姨媽來了,忌吃生冷,等大姨媽走了,甘蔗也走了。

我仍然記得,那是一卡車非常翠綠的甘蔗,出奇的新鮮蓬勃,不像水果小攤上的甘蔗,跟放了千年萬年的怨婦一樣,賣甘蔗的是一個光頭大漢,圓臉,很像是偷了一卡車甘蔗的游俠,那甘蔗青女敕的喲,真是流口水。

多麼美麗的甘蔗啊。

過雙節,朋友的公司發了一箱隻果,我現在天天幫著啃隻果,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無限制的吃隻果,太幸福了。

我認為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在忙碌的生活中,一天能吃五種水果以上,啊,那才叫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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