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界，大殿里一片肅穆。睍蓴璩曉
侍候在一旁的小妖們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把視線偷偷望向地上散落開的一疊又一疊的奏折——
那些奏折均是前段時間一干妖臣送來的改立妖皇請示，今日沙要看的東西。
愛錦來的時候，大殿里就是這樣冷凝的氣氛。
彼時，沙的腳邊散落了一堆奏折，看到她進來那雙妖媚的黑眸微微眯起櫟。
下一刻，他就把手里的奏折合上了。
「抱歉，今夜妖精界堆了許多政務，可能不能陪你了。」
愛錦把手里的冰鎮果盤放下，美眸閃了閃，輕聲道︰「又要幫她擋那些妖臣？賦」
沙放下奏折的手滯了滯，輕輕嗯了一聲。
察覺到愛錦冷下來的美顏，他看了一眼，淡淡道︰「蕉千舞送來的一干部下也都還需要安排回昔日的職位。」
愛錦眯了眯美眸，手捻起一塊獼猴桃遞到他唇邊，紅唇微勾︰「多注意休息。」
對于她的親密舉止，沙微微蹙了下眉，卻並沒有拒絕。
愛錦笑了下，美眸余光瞥到散落在大殿里的奏折時，突然問︰「你一點也不想要這妖皇的位置嗎？」
他身子一僵，一雙妖媚的黑眸幾乎是一瞬間覆上薄冰，冷聲道。
「你什麼意思？」
愛錦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只是輕蔑地笑了下︰「她當不上這妖皇，你明明清楚，妖精界在她手里也只會辜負她皇爹的心血。
當年前任妖皇花丞就說過，若是花蘿歌總不爭氣這妖精界就由你來統治，你看都過多久了，你還不打算接收妖精界嗎？」
一時間，在她說完那句話後，大殿里的小妖都倒抽了口涼氣。
「愛錦。」
手里的奏折把扔在她腳邊。
他站起來，妖媚的黑眸里浮現了寒意，冷笑道，「你也許真的逾越太多了，她再怎麼不長志氣那也是我的責任。
就算妖精界在她手里敗光了，也有我擋在前頭，而不是由你在這里看不起她。」
愛錦的身子一僵，硬聲道︰「我以為我們是夫妻。」
她說的，哪一點不是為他好。
他難道不知道六界那些人都是怎麼看他的。
堂堂一個天界殿下被驅逐出仙籍後，竟作踐到在妖精界當區區一個首席妖臣。
橫豎天界他都回不去了，若是……
若是他取而代之成為妖皇有哪里不好，論花蘿歌與他，妖精界一干大臣哪個不是選他，而不是一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公主殿下。
這樣一想，愛錦的心寒了下來。
「我以為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的夫妻。」淡漠地站起身，沙微微眯起一雙妖媚的黑眸，緩聲道，「愛錦，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說過。
我可以因為同情你給你個有保障的身份，但是我的事情，跟你無關。
我不想再提醒你一次，對我來說，我是沒有妻子的。」
他站了起來，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另外，一次兩次我可以看在情分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我希望你記清楚。
這里是妖精界，是她花蘿歌的家，而不是你可以以下犯上的地方。」
依稀間，美眸里有些模糊，愛錦冷冷地扯唇笑了下。
看著他的背影走出大殿，她緊緊攥住了冰涼的手指，美眸里浮上陰霾。
他是指責她嗎？
可笑……
當他妻子數十萬年，就算一開始他是同情她，但是現在，對他來說她竟然也還是個名義上的妻子。
「沙，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句，當初遇到你時，你為什麼願意娶我為妻，僅是因為同情嗎？」
在他的腳步即將踏出去的時候，冷冷的女聲響了起來，有些飄渺。
沙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了她一眼，一雙妖媚的黑眸縈繞上了些許迷離，他道︰「不止，大概是同病相憐罷。」
一樣被拋棄的人。
是的，同病相憐。
漫長的遠古時，他因無意中殺戮了一個遠古神尊被天界譴責。
那時候父皇對他失望。
他也因為父皇的失望而變得越發墮落，所以被驅逐出仙籍是意料之中的。
後來他避開以往最疼愛的長妹喵桃蒂，在人界流連了數十年，無數六界中人落井下石。
某一日，又是一身傷痕累累。
那時候他遇到了妖皇花丞，灰暗的世界里多了一道身影。
直到漫長的歲月過去了，沙仍然記得那一天。
那個俊美的男子漫不經心地踏進一地的殘骸里，在他面前停下腳步，饒有趣味地挑眉道︰「堂堂一個天界殿下落得這般狼狽不嫌丟人麼。
真是個呆子，明知道他們人多欺少，打不過何必硬撐。」
後來，他和他呆在小樹林里十天，教他妖術，給他吃食，直到他養好了傷。
後來，他把他帶回妖精界，賜名沙。
人如其名，茫茫六界，無寇的一盤散沙。
再後來，他不再是被逐出天界的大殿下喵南，而是妖精界的首席妖臣沙。
然後他遇見了她——
一個拿著西極佛尊座下大弟子畫像的女子。
那時候他看著那女子哭花的美顏，想起了前段時日天界傳言那本兮迦大弟子下界歷情劫的事，再看這被拋棄的痴傻女子。
一時間他心情有些復雜。
回去的時候他對花丞說︰「我遇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人。」
妖皇花丞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那個女子可不一般，似乎是西極一個女弟子分裂出的另一半元神。
不過我猜西極有些人不會放任那個元神有了自己的思想，你若真同情她，便娶了她為妻罷，那般興許別人不太容易對她下手。」
回過神來。
沙看了面前美顏冷漠的愛錦一眼，輕笑了一聲︰「早點休息罷。」
話罷，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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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佛城格外繁榮。
大街小巷蔓延著小攤主人們的叫賣聲，時不時有幾個孩童嬉笑著跑來。
一旁的西湖邊，少女手提著東西，腳步悠閑地繞過了一幫孩童，有個髒兮兮的小乞兒蹲在樹下，一雙清亮的大眼楮眨也不眨地望著那少女衣裳間系著的錢袋。
花蘿歌已經在佛城里逛了一整個上午了，但是她並不急著去目的地。
當她察覺到那個小乞兒的時候——
她正站在一個賣小玩意的攤位前，挑選完了滿意的玩具後，她的手里又拿起了一個大大的撥浪鼓，心情似乎很好。
攤主是個有些勢利眼的大嬸，看到她買了那麼多東西笑得都合不攏嘴。
花蘿歌把撥浪鼓也放進了挑選的小玩意里，另一只手把玩起了一個不倒翁，她看著攤位上的不倒翁，美眸微微笑彎了起來。
然後她伸出了手指點了一下。
模樣討喜的不倒翁被她推一下就搖一下，動作緩慢地像個老頭子。
就在花蘿歌要拿起錢袋付賬的時候，一雙髒兮兮的小手猛地往她腰帶上襲來，下一刻，就被一雙縴長漂亮的手抓住了。
那小乞兒見狀驚慌地要掙月兌開她。
花蘿歌看了眼小乞兒清亮的大眼楮，輕聲道︰「人？」
那小乞兒突然沒了動作，殷紅的嘴角緊緊抿著，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是妖罷……」
花蘿歌笑了，松開了小乞兒的手，「妖就是妖，被看出來了還不敢承認。」
「我不是妖！」那小乞兒似乎生氣了，鼓起了腮幫子，眼里滿是倔 。
在他說話的間隙，花蘿歌已經付好了錢，听到那句話後美眸閃了閃，手里大包小包的東西突然掉在了地上。
小乞兒一愣。
她也愣了一下，然後蹲去撿。
那小乞兒站在一旁臉漲得通紅，總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卻又不清楚。
就在他眼神復雜地上下打量她的時候，正在撿掉在地上小衣裳的花蘿歌低垂下美眸，輕聲開口了︰「當妖有那麼丟人麼。」
那小乞兒一愣，片刻後訥訥地開口︰「當妖……一點也不好。」
花蘿歌不經意地抬頭，正好看到他微紅的眼眶。
小乞兒抿了抿嘴︰「妖精界早就衰敗了。
自從妖皇死後，這妖精界就經過了多次大戰，現如今不單是被人瞧不起，妖精界里自個都是妖欺妖的狀況。
那些弱一點的妖還總會被六界其他人抓去當槍把子。
當妖有什麼好的，當初蕉千舞大人還在的時候，外人還沒那麼放肆踏進妖精界的地盤，可是蕉千舞大人都走了幾千年了。
現在也就沙大人還在死死撐著妖精界，還不如在人界乞討。
這里的人有很多心地善良的，不像烏煙瘴氣的妖精界，永遠只剩下強欺弱……」
花蘿歌看了他一眼，美眸微動。
她模了模他的腦袋，認真道︰「你當妖真憋屈，我同情你。」
那小乞兒听到這話立刻就淚花滾滾了，心里一陣悲憤。
他點了點頭，憤怒道︰「其實還不都是我們的公主殿下沒用，她整日只知道隨自己心意，根本看不到妖精界底層有多亂！」
花蘿歌歪頭想了想，默默模了下他的頭︰「離開妖精界多久了？」
小乞兒頒著手指頭數了數，嘆氣道︰「一百年了，我離開的第一年還想著，十年後我們的公主殿下懂事了我就回去。
結果等了十年她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
然後我又想著再等十年，最後我一直都在等下一個十年……」
花蘿歌笑了，美眸微微彎起︰「有的時候負擔起一個妖精界是山一樣的壓力……」
頓了頓，她比劃了一下，「也許妖精界需要的妖皇不是你們的公主殿下，她又沒志氣沒本事……還不肯爭氣。」
小乞兒在一旁的樹下蹲了下來。
他叼著嘴里的雜草，半響稚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可是我們翹辮子的妖皇就只有她一個孩子啊。」
說完之後。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惡狠狠地轉頭道，「況且那些都不是借口，是公主殿下不肯爭氣，她要是爭氣了沙大人怕是會少操勞點。
妖精界的弱妖也都有個盼頭，還有蕉千舞大人也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