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桃蒂走後,魂愛殿里恢復清冷。愨鵡曉
凰惹推開面前的公務,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額角,西極侍女恭敬地端上茶,他盯著熱氣縈繞的茶水半天,突然出聲。
「今日蓬萊殿里有人回去了嗎?」
西極侍女手一抖,有些猶豫道︰「沒有,听說蓬萊殿那位上神今日一直在南天門等……沒人回來。」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嗯了一聲旄。
他望著遠方,窗外的彩霞意外地刺眼,片刻後,他從一疊疊的公務里抽出一本記載,小公簿上標注著此歷劫之人——妖皇花丞之女,花蘿歌。
男子修長的手指流連在微涼的小公簿上,而後翻開里頭的記載︰
花蘿歌嵯︰
——蓬萊殿上神之徒,隸屬萬花之石榴花,所歷變數為桃花劫,兩年為限,渡過即剔妖骨,位列新上神。
已有變數︰尚未歸。
啪嗒。
一聲沉悶的聲響,男子合上公簿,殷紅的薄唇微微抿緊,下頷緊繃,沉聲道︰「醉染。」
靜了一靜,憑空響起了一道略微調笑的嗓音。
——「嗯,我的佛。」
「你現在是要做什麼?」
——「並沒有做什麼,只是遵從意願娶妻……
嗯,還可以生個一兒半女,當然,若是您想參加我的大婚筵席,我也是很歡迎您的,好歹我醉染與您是無法分隔的。」
「她修仙這麼久,總算有了成果你現在是想讓她的努力都功虧一簣嗎。」
那頭停頓了下,而後徐徐笑出聲來。
——「修仙有什麼好,在魔界不是更逍遙自在,更何況,你是想讓她拋下我們的大婚,就為了區區一個神位嗎?
凰惹你是不是太不了解她了,她一開始是為了想跟誰靠近才那麼執著修仙的你難道不知道,直至現如今,你覺得她還執著?」
大殿里一時沒有聲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凰惹低低地笑了出來,他說了極輕的一句話。
「她會回來的,是你醉染忘了,她最舍不下的人是她的孩子。」
彼時。
正趴在一個殿里小案幾上抄佛經的花艷罄憤憤不平地罵︰「本兮迦你太過分了,你明知道我一看佛經就頭疼你還讓我抄三十遍。」
本兮迦帶著西極侍女走進來,面色淡淡︰「身為西極的公主殿下,我必須對您寄予重任,免得他日讓人落下話柄。」
花艷罄拿起案幾旁一塊山楂咬了下去,陰陽怪氣地哼了聲。
「難道現在就沒有話柄了?
要不是你和渣爹要殺我,我早五十萬年前就在西極規規矩矩地長大,現在大抵已經嫁人生子,當個賢妻良母了。」
本兮迦瞥了保持著孩童狀態的花艷罄一眼,緩聲道︰「說來,雖然命硬,但您的佛體受損還是太大了,大抵這輩子也就維持只能維持孩童狀態。
可能無法.論婚嫁了,更別提還想延續後代。」
花艷罄的臉當場就懨了。
丟掉手里的山楂,她望著窗外的彩霞,忍不住哽咽了一聲︰「啊,你們這害人不淺的佛家,我以後要告訴我阿娘我原來不能嫁人了。」
本兮迦嘴角一抽。
把身旁西極侍女端著的小碗拿了過來,放在花艷罄抄佛經的案幾上,他意有所指道︰「喝了大抵有可能會恢復正常成長。」
她提著毛筆奮筆疾書,嘴上哼哼唧唧道︰「不要,拿開。」
「佛尊每日給您一滴鮮血入在了這藥里,您再喝幾年可能會好。」
望著那黑漆漆的苦藥湯,花艷罄心里一火。
她摔下手里的筆,怒道︰「兩年前你也這樣對我說,可是我根本沒好啊還被灌了整整兩年的苦藥湯,兩年里總共七百三十碗藥啊你知道嗎。
本兮迦不對我要跟阿爹那個人渣好好談談!」
他淡淡道︰「不喝連半點希望都沒有,公主殿下您的身體是要自己負責的。」
花艷罄哽咽了一聲,嘩啦地拿起那碗苦湯藥喝了下去,然後吐掉嘴里的苦渣︰「你轉告阿爹,等到老了他就知道了。」
他瞥了她一眼︰「佛尊該知道什麼?」
花艷罄心里其實很滿意他的反應,思想著這就是代溝了。
雖說是這樣。
她還是故作深沉道︰「老了他就知道了。」以後她這個不孝女一定要帶夫婿和孩子來渣爹這里秀恩愛,嗯老了他那個孤家寡人就知道了!
本兮迦自然沒把她的話放心上,吩咐了殿里的西極侍女一些事務後,便離開了。
*********
中午和玥妻嚶他們用完膳之後,花蘿歌並沒有在殿里滯留,反倒滿懷心事地在魔界里散步,結果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
天際已經是黃昏了。
她有些頹然地蹲在地上,呆呆地嚼著嘴里的雜草,然後嫌棄地吐掉。
事實上,今日已經是歷劫的最後一天。
她有些不安,有關于天界的事,而後……令狐濤。
想了好半天腦袋還是一團亂麻,花蘿歌煩躁地抓了抓長發,突然她的手頓住,想起了醉染中午跟她說的事,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想了想,她起身往回去的方向走去,想到醉染她的腳步不由變得輕快起來。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到,前方一道倚在牆上的修美身影再次出現,男子抬頭看她,一雙漂亮的眸子染上笑意,他的聲音很溫和,喚她道︰「蘿歌。」
花蘿歌的腳步僵住,死死盯著那人,美眸因為震驚有一瞬間的緊縮。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說出來一句話︰「你怎麼會在這里?」
大殿。
玥妻嚶看著醉染吩咐魔界侍女把晚膳擺到殿外的院里。
她喝了口茶,美眸沉靜︰「我听說嫁衣裳已經裁好了,讓人取來你看看,你今夜就要和她說大婚的事嗎?」
醉染的唇角噙著笑意,眯了眯桃花眼道︰「嗯,突然有些等不及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
他的眸子縈繞上淡淡的迷離,下意識地想起了凰惹,隱約有些莫名的不安,很快又望著院子里的精致吃食,心安定了下來。
玥妻嚶走後,醉染讓人在土里挖出兩壺桃花酒,便坐在院子里等花蘿歌回來。
濃郁清香的桃花酒是前年花蘿歌釀的。
醉染還記得。
那時候魔界的桃花開得正好,花蘿歌不知道跑哪里找了個釀酒師傅學習,一整個晚上都拉著他采桃花清洗,再釀酒。
到現在,他還記得當時花蘿歌把兩人釀的桃花酒封好埋入土里時,臉上都是眉飛色舞。
她道︰「醉染明年桃花酒就釀好了,到時候我們挑個月圓之夜一起喝了它們,你想一想那光景,是不是很美好呀。」
……
想到這里醉染不由得笑出聲來。
他抬起頭望了望皎潔的圓月,微微低眉,妖美的俊顏都柔和了下來。
一旁幾個忙碌路過的魔界侍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
——「我來找你。」
在男子說出這句話後,花蘿歌就一直沉默。
他似乎並不在意,俊美的面容上始終噙著抹淡淡的笑意,一雙漂亮的眸子卻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之後。
花蘿歌才不再盯著自己腳尖,她緩緩吐了口氣,抬起美眸老實道︰「我不想載入仙籍了。」
他點頭︰「可以,我們回去就夠了。」
花蘿歌愣了一愣,道︰「我說了我不想載入仙籍,我也不想修仙回……」
「回西極與你修不修仙沒有關系。」
打斷她的話,男子的眉間縈繞上淡淡的溫情,他道,「我沒有要娶妻,我也沒有不要你,所以,你該玩夠了跟我回去罷。」
她看了他好一會,美眸里神色變化多端。
突然,她攥緊了手轉身快步離開,仿佛唯恐避之不及。
身後的人沒有多大的表情,只是俊美的面容笑意凝固,他靜靜地看著她快要離開視線,極輕地嘆息了一聲︰「我帶了我們的孩子回來。」
前頭的人背影一僵,猛地轉過身來,美眸里是毫不掩飾的錯愕。
凰惹看著她,輕輕重復道,「我們的女兒,我帶回來了,兩年前我就帶花艷罄回了西極……她很想你這個阿娘。」
夜色深如墨,皎潔的月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烏雲遮蔽了起來。
醉染坐在院子里已經等了很久。
他拿起酒壺,把一杯桃花酒推到了對面的座位上,一切準備好後他輕笑了聲。
事實上,花蘿歌今日沒有回天界他真的很高興……
原以為,她會舍掉他。
好在她沒有走,他想,若是今夜跟她說,他想娶她為妻,她應當不會拒絕的罷。
應當,不會的。
他這樣想,緊繃的神經不由得放松了下來,又等了一會,已經多喝了幾杯桃花酒了,他想了想,起身就要去尋她。
「醉染大人。」
身後突然響起了焦急的聲音。
醉染停了腳步,轉身在看到幾個西極侍女時,他放在身側的手不易察覺地緊了緊。
幾個西極侍女已經是老人了。
再見到醉染還是恭敬得很,她們有些猶豫道︰「醉染大人,佛尊說了要找您借一會人……蘿歌殿下也有意談談,所以可能要您多等一會。」
他的身子一震,呼吸頓住,耳畔仿佛又浮起了那道低笑。
——「她會回來的,是你醉染忘了,她最舍不下的人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