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北墨冉骨子里生著厭惡，偏偏他今天非要往她身上犯。
不過百里雲很好奇北墨冉居然有這個腦子憑著一個紙片兒就能查到牡丹這里來，有些事情靠自己亂猜倒還不如直接問，當然她是不可能問北墨冉的。
牡丹房內，百里雲還沒出口說話，那牡丹已經噗通跪倒在地，臉色慘白。
「三小姐，七王爺剛剛來過。」
正常的節奏，百里雲應該吃驚的連珠炮發似的問「他來做什麼？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你是不是都和他說了」，不過現實版是這樣的。
「哦，我知道。」
「三小姐你知道？」
「剛湊巧遇上，又湊巧聊了幾句，放心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就問你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怎麼知道是你寫的那本書？」
就算百里雲不追究，牡丹依舊跪著不敢起來。
「奴家不知，七王爺進來劈頭蓋臉的就問奴家三小姐您是不是讓奴家調查他，然後記錄成了冊，奴家不敢否認，點了頭。」
「直接就這麼問的？」
「是。」
「別的什麼都沒多說，仔細想想。」
牡丹擰著眉，忽然道︰「七王爺身邊的小廝說了一句巫姑娘可真靈，居然算的這麼準。」
「巫姑娘？」
牡丹點點頭。
「哪個？」
牡丹有些詫異︰「三小姐沒看奴家寫的那本書嗎？巫姑娘是七王爺府上的上賓，苗族巫醫，七王爺師從她在學習蠱術，她一年中有那麼半年住在七王爺府上，尊享著至高無上的待遇，在七王爺府上，人人都十分敬重她。」
「你和她有過接觸？」
「應該沒有啊？」
一個巫醫，倒是有了神明之靈，百里雲就不信了。
這個巫醫何以憑借燒的只剩下七王爺三個字的一個封皮一角，就知道這是她百里雲委托讓牡丹寫的，關于七王爺興趣愛好的書籍？
百里雲委托的，牡丹寫的，書籍的內容，三點都猜對，如果不是神，那麼肯定就是——
「牡丹，你老實交代，我讓你寫書這件事，你和誰說起過，你放心，你實話實說我不會追究你，你要是膽敢隱瞞我會讓你在京城待不下去，你知道我有這個本事。」
牡丹肩膀一顫，臉色更加慘白，怯怯道︰「三小姐，奴家經常喝酒，許是喝醉了無意透露給了客人，但是奴家保證，奴家清醒著的時候從來沒有說漏過嘴，就是對嚴郎也從未說過。三小姐，請您饒了奴家吧。」
百里雲無疑為難她，知道牡丹作為頭牌入幕之賓無數，喝醉酒的次數大約也不在少，真要一個個調查清楚她這些天陪的客人，百里雲也沒這個耐心。
比起從牡丹這推敲這事情外界一點傳聞都沒有，卻傳到那個巫醫耳朵是怎麼回事，倒不如直接從當事人下手，用問的來得快。
很多時候，武力遠遠勝過腦力，她只需要等個天黑，潛入北墨冉府邸，再到那巫姑娘的閨房里頭喝上一盞茶就能得到她想要的所有答案，所以何苦在這里為難牡丹，看上去她臉色慘白的都要暈倒了。
仔細看，她臉色又白的很滄桑，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眉頭不時微蹙一下，好像有點兒辛苦吃力的感覺。
「你先起來吧。」
「謝謝三小姐。」
「你是不是不舒服？」
牡丹邊起身邊點了點頭︰「或是昨日夜里返寒，在院子里吹了點兒冷風，今天總覺得肚子里不大舒服，不時絞痛一番，卻還能忍耐，勞煩三小姐掛心。」
百里雲伸出手︰「把手拿過來，我給你搭把脈。」
「三小姐懂醫。」
「拿過來就是。」
牡丹忙把手臂送過去，百里雲招呼她坐下，閉上眼楮細細診了會兒，睜開眼楮哼笑一聲︰「虧得我還勸你要用腦子，懷上了孩子賴上孩子爹，從此離開這賣皮肉的地方好好過日子，看來我是白費心思了，你這早已經準備好了啊，左關脈凸起如珠，恭喜，你有喜了。」
百里雲抽回手，牡丹卻整個傻眼了，怔忡在位置上好半晌才緩過神來，笑不像笑哭不像哭顫聲道︰「三小姐，您別逗奴家了，奴家可經不住這樣的玩笑話。」
「愛信不信唄，我走了，天快黑了，月黑風高夜，不錯，不錯。」
牡丹不明白她說的什麼，外面都說她瘋了，可是牡丹和她接觸過卻清楚的感覺得到，這個女人，她只是離經叛道不受約束罷了，她的腦子完全好使，而且遠比一般的閨閣小姐要聰明太多。
她說的話，句句像是在逗你玩兒，可是牡丹潛意識里卻句句都相信了，包括那天她說從她房間里走出來的「窮酸書生」是太子爺，也包括今天她說她懷孕了，畢竟葵水是推遲了大半個月還沒來，她自己都懷疑過是不是懷了孩子。
她現在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因為如果真的懷孕了，她就完了。
薛媽媽容不了她，她熬了幾年才熬到的花魁頭餃定然會被摘走，而更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她這個懷了孩子的青樓女子。
嚴非？她根本不指望。
嚴非不是個長情的人，這幾日飄香閣新來了一批雛，他最近每次來已經鮮少找她，都是奔著那些新鮮的肉香來的，牡丹早就看穿嚴非靠不住。
她對嚴非也死了心，她這幾日還盤算著趁嚴非對她還有那麼點兒留戀狠狠敲上他一筆，可是現在她居然懷孕了，孩子毋庸置疑肯定是嚴非的。
別人或許不信，她自己卻最清楚不過，這幾個月來她伺候過很多男人，但無非就是喝點酒賣點聲色，真正在床上伺候過的只有嚴非。
孩子是嚴非的，可是嚴非不會認的。她去死皮賴臉，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她痴痴坐在椅子上良久，耳畔莫名想起的是那日百里雲的話︰「我缺個丫頭，你要是過膩歪了這樣的日子那男人又不想要你，隨時歡迎來找我。」
她蹭的起身，推門而出，看著走廊盡頭百里雲離去的背影，她壓著哭腔道︰「求您幫幫我。」
百里雲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淚眼婆娑走投無路的牡丹，只是淡淡道︰「明兒我來接你，今兒把東西收拾好了。」
牡丹沒想到百里雲竟如此爽快，絕望的心底燃起了一絲希望，自然還有深深的感激︰「謝謝您。」
「三個月試用期，我要是不滿意你還是得走人。」
「什麼事，試用期？」
「顧名思義，你又不笨，我走了。」
「三——爺您慢走。」
百里雲抬手，一揮，那背影看上去雖然瘦小，但在牡丹眼中，卻當真透出一絲男子俠義和瀟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