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過後,草木怒生。
出了暴室內牢,哥舒無鸞本打算走一趟戶籍登記殿,剛行至半路,迎面,大太監唐喜踩著急匆匆的步子向她走來,漸到身前行禮道︰「給錦衣侯大人請安。」
這唐喜從小便隨侍在國君跟前,一直到現在,地位與聲望在內宮堪稱高人一等,但每每見了哥舒無鸞卻都是恭謹自謙的,到底是歷經過風霜的老人兒了,為人處事時時不忘謹慎!
哥舒無鸞抬了抬手,道︰「唐公公無需多禮,您這麼急匆匆的是有什麼事嗎?」
「傳國君口諭,請錦衣侯即刻前往御書房見駕!」
這個時候才剛下早朝不久,國君這麼急著見她難道是為了鐵犁的案子?心里猜測著,卻也沒多問,這便跟著唐公公的腳步趕往了御書房。
片刻後。
腳步剛剛邁上玉階,御書房的殿門一下子被人撞開了,只見終樂公主怒火滔天的從里面奔了出來,眼見著哥舒無鸞迎面而來,眼底適時浮現一絲喜色,然而僅在一剎便被濃濃的痛楚所代替,些許氤氳的霧氣在眼眶周圍彌漫開來。
「哥舒,那天我約你宴會後去我殿里,你怎麼沒來?」她的聲音低柔中透著絲絲沙啞,語氣淒淒幽怨,仿佛隨時都會泫淚欲滴一般。
那日出了鐵犁的案子,她早就把這事拋之腦後了,經這麼一提才憶起來。
望著終樂公主面上的神色,哥舒無鸞微微蹙眉,未曾回答她,只愕然道︰「公主,你這是怎麼?」
女子慌亂的掩了掩神情,頓道︰「沒、沒什麼,你先忙吧,我改天再去找你。」撂下這句便疾步而走。
望著她的背影,哥舒無鸞詫異一瞬,未曾耽擱抬步邁入了殿門,唐喜于其後將殿門緊緊闔實,靜守在殿外。
莊嚴富麗的御書房,銅鼎內正燃著百合香,輕煙徐徐,宛若薄霧,氣味清幽,寧神宜心。
大君于御案後扶額而坐,低眉微鎖,看上去有些倦怠。
哥舒無鸞靜步行到案前俯首行禮,「微臣參見國君。不知國君急召微臣前來所為何事?」
大君並未出聲,只是神色不明的端望著她,哥舒無鸞心口微緊,一時僵在那里。
良久,只听得大君沉聲肅語,「錦衣侯接令!」
哥舒無鸞心下一窒,趕忙屈膝跪地。
大君高持一塊冷銀色令牌繞過御案,端立于她面前,滿顏肅穆,「錦衣侯機智果決,行事雷厲,處高位,不忘責,敢于直諫,今特賜無極令,上治貴冑奸邪,下懲惡商暴民!希望你不復寡人給予的厚望,將這天下僅有的一品女侯做好!」
此刻,哥舒無鸞是滿懷驚詫的,受寵若驚的,國君的一番莊肅言辭,猶如一挑重擔壓在了她肩頭,久久令她難以回過神,直到國君將那塊刻有‘無極’二字的令牌放置到她手掌,她才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復蘇。
她知道大君是因為案發那日自己不畏權臣諫阻君上,而對她青眼有加,可這無極令乃是天家尊爵才能持有的王令,現下竟賜給了她這名內宮女官,大君未免太過看重她了吧!不過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國君對大妃的情意還是恩深厚重的,所以愛屋及烏!
久未聞哥舒無鸞言語,大君打趣道︰「怎麼?寡人剛剛夸贊完你機智,這會子就變的遲鈍了,竟忘了謝恩了不成?」
她這才激靈回神,忙恭道︰「微臣叩謝國君隆恩!必不辱君厚望!」
「行了,起來吧,記得加緊時間把鐵犁的案子結了,寡人可是被那個無知的鐵夫人煩擾的頭疼的很,下去吧!」大君慢慢坐回椅位,揮手道。
「是!」哥舒無鸞望著手中這塊沉甸甸泛著清湛幽光的令牌,斂眉退了出去。
內侍監戶籍登記殿。
「大人,您說的那幾位疑犯的戶籍,都是由奴才親自整理登記的,奴才以項上人頭作擔保,絕無絲毫偏差或疏漏!」一名滿發花白的老太監,正努力的睜著那雙渾濁的眼球,信誓旦旦的對哥舒無鸞言道。
听他這麼說,戶籍冊是確無問題的,幾名疑犯中沒有一人是九州閻縣人士,可這就奇怪了?宴會上近距離接觸過鐵犁的只有她們幾個,若凶手不在她們其中,那麼嫌疑只剩燕七殺一人了!
他的戶籍是登記在督策營的,她倒是還未核查過!
難道,真的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