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威武之一品女侯 第六十五章︰等你

作者 ︰ 斷崖一支梅

哥舒無鸞特意留了兩名宮衛駐守于鐵府外,若她替鐵小姐向國君懇求停靈一事被駁,也好及時通知兩名宮衛逐人封府。

正午時分的陽光很淡,蒼藍的天空,飄卷著幾朵清淡舒散的浮雲,幾只鳥雀掠過雲稍向更深的雲層展翅翱翔而去。

腳步邁下府門前的最後一層石階,一道紫藍色身影映入余光中。

哥舒無鸞駐足側首,端見男人雙手環胸百無聊賴的靠在門下的石獅旁。

當她的身影同一時間出現在他的眸中,男人勾起一絲淡的難以察覺的笑意。

那樣淺淡清雅的笑痕,不扎眼,卻讓人難以忽略,似清流涓涓劃過,不著痕跡的撩動了心湖的一池漣漪。

暖日的光束,自高空傾下,打在他的身上,霎時給他全身上下鍍上了一層薄光,瀲瀲其華。

哥舒無鸞詫異的望了燕七殺一瞬,卻見他悠悠向自己走近,待到她近前停下步子,含飴一笑,「大人總算忙完了。」

她撩眸掃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怎麼還沒走?」

不知這男人是一直沒走,還是去而復返?眼下,賴在鐵府門口不曉得又存著什麼邪心思?

燕七殺眨了眨冰眸,眸湛清輝,璀然而笑,百花為之遜色,「卑職在等人。」

她扯了扯唇,面無表情的淡淡應了一聲,「哦。那燕副座慢慢等吧,本官先行一步了。」

話音未落,還未等她抬步離開,男人便問出這麼一句,「大人就不想知道卑職是在等誰嗎?」

哥舒無鸞撩開眼際,將眸光再次投放在他的臉上,貝齒淺露,不疾不徐的回道︰「你愛等誰就等誰,本官為什麼想知道?」

男人有些無奈的緊盯著她,一字一字的兀自答道︰「我在等你。」

「等本官?」哥舒無鸞頃刻訝異,他等她會有什麼事?這葫蘆里到底賣著什麼藥?

燕七殺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她面上的表情,緩緩頷首,抬手攏了攏鬢邊被微風撩動的銀絲,輕牽唇角,「對。卑職想請大人賞個臉,一起吃頓便飯。」

他的話霎時惹她嗤笑出聲,眼角泄滿譏諷,「呵!你難道不清楚,國君平日最恨官員暗自私交?你三番五次欲靠攏本官,倘若傳到國君耳里,就不怕落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就算你不怕,本官可還要潔身自好呢!」漸漸的她的眼神轉為冷厲。

男人將她眼底的變化瞬間收進眸中,啟唇淡笑,笑容雖淡,卻冶艷異常,「只是簡單的吃頓飯,又不干……‘別的’,國君是不會介懷的,更影響不到大人的仕途!」

話中那‘別的’二字曖昧異常,听得哥舒無鸞眉頭蹙起。

他輕描淡寫的便將利害拋開九霄雲外,可于她而言,這男人心思頗深,誰知道他今番邀她吃飯到底有什麼意圖,她當然不會去。

「本官公務在身,沒—空!」斜睨了他一眼,舉步便走。

熟料,男人並不死心,三兩步便追上前來,衣袂幽蘭盈香,一下擋在了她面前,端的是身如玉樹,面似罌粟,望上去魅人眼球。

他悠悠抬首望了望日頭,雅然出聲,「這個時辰正逢國君用午膳,想來也沒時間接見大人,大人又何必這般急著趕回宮去,倒不如同卑職吃完飯在回去也不遲。」

他倒是為她考慮的周全,卻在同時也引起了她心底的反感,「你是不是有病?本官都說了,沒時間!就算有時間,也不會和‘你’吃什麼飯!」

她將最後的那個‘你’字咬的極重,大有劃地為界之意。

但她不知,對于臉皮厚的人來說,無論是字面的意思,還是語帶深意,都根本屁用沒有!

燕七殺面色端然,一瞬不瞬的望著她,長眸中略顯幾分審視的意味,「只是一頓便飯,大人在怕什麼?」

哥舒無鸞冷笑出聲,高傲的揚起螓首,「笑話!本官會怕?」

卻見這時,男人邪邪笑起,眼角眉梢充滿‘陰謀’的味道,「那好,大人請!」

與此同時抬起修長的手臂,優雅的作了個請字。

哥舒無鸞心底當即涌起一陣怒氣,唇角一寸一寸冷凝,就連聲音都含著三分寒五分冷,「我可沒說要去!」

此刻她惱他沒皮沒臉,更惱自己輕易的便被他拖入了‘圈套’中。

「大人說話向來玉齒俐亮,言出必行,怎的偏到了卑職這里就出爾反爾,耍起賴了呢?」言罷,燕七殺好整以暇的審視著她面上的表情。

他的似笑非笑,令她滿月復憤梗,他的言語取笑,更是激的她怒火叢生!

哥舒無鸞素頰慢慢冷沉,眸中星寒乍起,死死的瞪視著面前的男人,一時間周圍靜的連她咬牙的細細聲音都能听見,「你……」

然而,卻在須臾間,她滿副的表情轉瞬化為浮雲飄走,顯得那樣的悄無聲息,「好,本官今日就賞你個臉,帶路!」

說是讓他帶路,卻越過他徑自沒有目的的向前走去,燕七殺于原地無奈的搖了搖頭,抿唇一笑,這便抬步追上前去。

正午的東都大街異常喧嘩嘈雜,各色的商販,將自己的攤位擺的琳瑯滿目,正忙著扯著嗓子叫賣。

兩道冷色調的身影一前一後,越過長街,揚長而過,同樣的身姿瀟灑,不同的器宇不凡,引來一路的稱嘆聲。

正街繁華地段,一間氣派非凡的飯莊門前,燕七殺悠悠停下腳步,對著身後一臉冷淡的哥舒無鸞,落落抬臂,「大人請。」

女子掃了一眼飯莊匾額‘蓬萊閣’,抬步踏了進去,剛一進門,掌櫃笑臉迎來,對著女子身側的男人,殷勤出聲,「喲,是燕大人,您可是好久沒來敝店光顧了,快請進,今日您想吃些什麼?雅間還是老地方嗎?」

掌櫃邊忙不迭詢問,邊打量著哥舒無鸞,見她一身官服,軒昂四露,猜想著官位定不低,更要悉心招待。

燕七殺雅聲一笑,聲音如涓水而過,任誰听了心底都會引起一陣蕩漾,「碧溪珊瑚間可有人訂了?」

掌櫃忙答道︰「哪能啊,一直為大人留著呢,即使您不來,也漫不會訂出去的!」

「那好,就引路吧。」語聲似輕塵落地,慢慢看了一眼女子,熟料,哥舒無鸞看也不看他。

掌櫃滿眼精明,見來人傲慢至此將燕副座都沒放在眼里,不由得更加猜想著此人的身份,不過也沒敢耽擱,「好 ,二位大人請!」

說著便于兩人身前帶路。

這飯莊不但從外面看氣派非凡,里面更是奢華富麗,更加絕妙的是,這里的雅間不是設在正廳內堂,而是設在後堂長院的一臥碧波清湖處。

眼際所及處,院落悠長深去,寬闊無際,地間玉石鋪路,兩邊青草如絲,香花蝶舞。

一片波光粼粼的碧水靜臥在不遠處,煙波若霧,冉冉飄蕩,假山嶙峋,亭閣落錯,建造極具特色的雅間便是兀自矗立在清波碧流之上,遠遠望去好似置身蓬萊仙境。

如此匠心別具的設計,正是出自店主的想法。

這里不但裝設絕妙,就連簡簡單單的吃一頓飯的價位也是高的驚人!簡直絕到了極點!

說到這‘蓬萊閣’,從開張到現在也有些年頭了,並且名氣甚大,所謂‘不是朝堂客,莫入蓬萊閣’,說的便是這里。

換句話來講光憑有銀子,若不是在朝為官之人,也是漫不會受到接待的!

這般狂妄的規矩,正是店主東都首富巨賈——祝君豪所立下的,他也便是裴安的親妹婿了!從這規矩,不難猜到里面隱含著什麼玄機,裴安拉攏官員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早在國君登基之前他便私下動作著,到了近些年來國君處處容忍,禮讓三分,他更是明目張膽起來。所以說,他妹夫開的這家飯莊,名為食閣,私底下卻是為他意圖結黨營私之所用!

剛剛听那掌櫃的話鋒,燕七殺這廝倒是這里的常客,若他與裴安不是親近交好又怎麼會涉足這里?

但,他之前將自己隱藏的雲里霧里,眼下卻暴露在她面前又是為什麼?若說他真的是裴安的人,難道就不怕她知道後對他提防戒備?

這個男人的心思為何她一點也猜不透,看不穿!

正當哥舒無鸞暗自出著神,一聲輕柔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思緒,只听,「阿鸞,你要吃些什麼?是清淡一點,還是喜歡葷食野味?」

那聲音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尤其是在喚‘阿鸞’兩個字的時候,仿佛投放了莫大的深情,給人以,情人間親密愛稱的錯覺。

這一聲話語,讓哥舒無鸞微微一怔,打眼掃了面前一周,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不知在何時坐到了涼亭雅閣之中。

眼前,滿閣雅致,楠木四柱托頂,雕花菱門,鏤空軒窗,山水花鳥丹青挑掛四壁,一方三足獸鼎,上置百果盈盆,滿室生香!

對于閣內的裝設布置,她僅是匆匆一瞥而過,沒有過多留意,最後將眸光落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于他遞來的菜單視而不見,只冷冷出聲,「你剛剛說什麼?」

燕七殺好似以為她沒听清,再次重復了一遍,「我是問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菜?」

她蹙眉,聲音更冷了幾分,「不是這一句,前面那句!」

男人略略偏頭一思,答道︰「阿鸞……」

話尾余音還未落,便被哥舒無鸞接了過去,「你我並沒有深交至此,燕副座不覺得這麼喚本官過于唐突了嗎?」

之前她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再次听他喚了這麼一聲‘阿鸞’,頓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要臉的死男人,竟這麼肉麻兮兮的喚她,他當她是什麼人了?

望著女子面上透著極大的不悅,燕七殺隱隱一笑,妖艷無邊,「卑職是想著,這私下就無需那些走場面的客套話了吧。免了那些大人、卑職的稱謂也罷,不但听著累,喚著更累!卻沒想到竟是惹得大人不快了,既然大人不喜歡,卑職下次注意便是了!」

望著男人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哥舒無鸞只暗斥了一聲巧言令色,想著反正她跟他來這兒也不是為了吃飯,只是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罷了,犯不著捏著這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他多費唇舌。

「大人,看看想吃些什麼?」燕七殺將菜單再次遞上前來,端著恬靜如水的笑意,可看在女子眼里卻極是礙眼。

哥舒無鸞眼簾都未撩起,語氣淡漠,「隨便!」

「好像沒有這道菜啊……」

這薰風一句,令女子為之氣結,抬眸之際卻見男人眼角眉梢寫滿詼諧,她頃刻黑了臉。

收到女子凍死人的眸光,燕七殺卻低低笑了,「那就卑職做主吧。」

隨後翻看菜單一瞬,揮手喚道︰「今日的特色菜是什麼?」

守在閣外等待吩咐的掌櫃忙走了進來,望著男人那雙俊眼恭恭答道︰「回大人,是龍舟钁魚。不過,小店今日剛好備了新鮮的明湖虹鱒,現殺現煨,那味道叫一個妙!」

「好是好,但昨日偶聞大人咳嗽了兩聲,想是時氣所致風寒侵體,實不宜吃太過油膩葷腥的食物……就換一品芙蓉竹蓀雞與鵲登紅梅為主菜。配菜麼,就雪山西蘭、玉菇蕨菜、姜汁荷藕、香脯海棠四道好了,在來上一份金絲雙耳煨雞羹和一屜水晶梅花包就齊了。」他的聲音魅而帶妖,仿似淬滿柔情蜜意的毒酒一般香醇誘人,即使石頭做的人听了都會心悸莫名,繼而忽略了那‘毒酒’既是誘人的同樣也是致命的!

這些菜全部都是有利治療風寒的菜肴,听的哥舒無鸞心下微詫,近幾日她卻是被風寒纏繞,不過也幾乎好的差不多了,沒想到昨日的一番同審,偶然在堂上輕咳了幾聲卻被他上了心思,他不但好吃,對膳食與病癥的相沖相忌拿捏的也很好,都快趕上藥膳師了。

他倒是心思縝密,心細如塵,卻也令她微微驚心!

這男人這般留意她身體狀況的細微末節,又頗費心機的兀自接近她到底有著什麼意圖?

想著,便抬眸向男人望去,這一望不要緊,剛巧接觸到了他暗自投來的眸光,那是一雙冰藍如魄的星眸,深似極淵,泱泱若海,閃著明銳之光,燦如星華。

這一剎的眼神接觸,著實讓哥舒無鸞有些尷尬,竟生出了幾分被當場逮到的心虛之感,她懊惱的暗自咬了咬牙,撇開視線不在看他。

這時,掌櫃再次出聲,「二位大人可要飲些酒水佳釀?小店的海棠春可是酒中極品,醇馥幽郁,不易醉人,正適宜二位大人賞景淺酌。」

燕七殺擺了擺手,「酒也不必了,大人風寒在身,還是換枇杷香梨甘露汁好了。」

掌櫃心明眼亮當然清楚男人這麼悉心周到的安排是為了眼前之人,悄眼看了看一直面無表情的哥舒無鸞,心想,到底多大來頭?竟連燕副座都這般費心討好!

猜想著,卻也沒敢問出口,只道︰「燕大人當真是體察甚微!二人大人請稍後片刻,小人馬上去備菜。」

言罷,一轉身,自便忙著張羅菜肴去了。

自掌櫃走後二人便未曾搭話,氣氛漸漸沉澱,就連四周的空氣都靜止了下來。

偶有一絲風吹進閣內,帶來些許清湖碧草的清幽之氣,透過大敞的軒窗向外望去,煙波碧水,粼粼如翠,山石似黛,青竹寓韻。

從這個角度望去,閣外的景色雅幽非常遠離塵囂,著實是觀景抒懷的好地方,然而,卻被官場的不正之風,和那世俗的濁氣所侵染。

真是可惜了!

就在哥舒無鸞望著窗外的景色兀自惋惜之時,燕七殺同樣在一瞬不瞬的審視著她的側顏,眸子中泄露著說不清道不明,讓人捉模不透的細膩情感。

他是午夜里掠食的豹子,有著矯健的身姿和魅人的花紋,有著敏銳的嗅覺與驚人的洞察力,任誰都不能逃開他的一雙利眸!

可每每面對眼前這個比剛還硬,比火還烈的小女子,他的睿智卻淪落的毫無用武之地!

他感覺他的眼前被遮上了一層薄紗,雖隱隱望的見她的身影,卻再也窺探不到其他。

他是第一次投放了滿月復的情緒對一個人,一個女人!卻換來她的不屑一顧和謹慎戒備,到底是她心重多疑,還是他表現的不夠好?

想到這里,男人的唇角揚起自嘲一笑。

掌櫃手腳倒也利落,不多久便備好了菜肴,命人一一布上香桌,菜齊之後,侍者退出閣外,只留二人相對而坐。

燕七殺執起玉壺為哥舒無鸞斟了一盞香梨汁,俊顏如沐春風,聲似弱水,「大人忙了大半日了,先飲些梨汁潤潤喉。」

說著,將碧玉水晶盞向女子手邊遞去。

費了半日的唇舌,她卻也當真口渴的緊,哥舒無鸞淡漠的應了一聲,「謝了。」

一把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梨汁清甜潤喉,透著點點枇杷的甘酸,和梅子的清香淡雅。

這梨汁是取上好香梨去皮去核,混著枇杷、梅子,放置清水中,以大火燒開,在轉文火慢熬,直至將這三種果子的精華全部熬榨出,在晾至溫熱,取汁待飲,做起來頗費功夫,卻也實是生津止渴的好東西。

在宮里,不時也能喝到枇杷雪梨銀耳羹,可比起這里的梨汁竟稍稍差了那麼一點滋味,不知究竟是怎麼做的?

當哥舒無鸞品著梨汁之時,男人已將她面前的小碟子夾滿了菜,「大人嘗嘗這些菜合不合口味。」

她冷冷瞟了燕七殺一眼,對他夾來的菜看也不看,「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今日邀本官到這里來究竟有什麼意圖?」

「無事就不能邀大人吃飯嗎?卑職說過了只是一頓便飯,大人無需多心,若大人一定要多想,就當卑職是在為大人結案慶功好了。」他輕揚唇角,魅雅的聲音如東泉出谷。

哥舒無鸞滿眸晦暗的望了他一瞬,從他那副端然的神態上,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無論他什麼意圖也好,既來之則安之,眼下,她也真的餓了,有什麼事先等吃完飯再說。

想著,便執起玉箸,繞開面前布滿菜肴的小碟,掃了一眼滿桌精致的菜色,徑自夾了一筷子荷藕吃起。

燕七殺對于女子的舉動無奈的淡淡一笑,便也開始動筷。

這‘蓬萊閣’做菜的手藝確實是拔尖的,不但看著食指大動,吃起來更是味道極佳,就連吃慣了宮膳的哥舒無鸞都不由的暗自稱嘆。

見女子吃的還算順口,男人滿意的揚起眉梢,「今日這菜色略顯素淡,待哪日大人風寒痊愈,卑職在好好的請大人吃上一頓。尤其是這里的那道‘醉釀湖米’,保證大人吃過念念不忘!」

言罷,微微轉首望向閣內地面那方小池。

哥舒無鸞順著他的眸光向那小池望去,顯然在這刻她才剛剛注意到這閣內竟修著這麼一方池子。

一時間,眸中泄出三分意外,五分迷惑。

只見,那池四周圈以鏤空竹欄為界,這池從表面看也便一口銅盆般大小,實則內里別有洞天,池中是活流湖水,碧藍如溪,內養珊瑚水草,偶有青蝦戲水而過,劃開道道波紋,看上去趣味盎然,使人生出幾分愜意之感。

這便是這里的又一特色了吧?難怪這雅閣取名‘碧溪珊瑚間’,看來這蝦池是既為觀賞,又為垂釣取樂,然後還可,以釣上的蝦子烹成佳肴為食。

這店主祝君豪不愧為東都巨賈,經商的頭腦實乃非常人所及!

見女子微微出神,燕七殺輕聲喚道︰「大人……」

哥舒無鸞略略一愣,收起思緒,滿眸冷然,「食不言寢不語,哪來那麼多話!」

男人抿了抿唇,唇角卻一如既往的泄著笑意,看她再次吃了起來,默默執起了玉箸開始夾菜……

這一餐吃的極快,沒用一刻,哥舒無鸞便放下了筷子,挑起眼簾卻見男人正捏著帕子細細的擦拭著唇角,那動作叫一個魅到骨子里。

對他望了一瞬,哥舒無鸞的眸光犀利清湛,颯然起身,啟齒冷笑道︰「眼下,國君正為官員貪污一時震怒,整頓素貪之事在即!燕副座可不要頂著強風做了那只出頭鳥!」

言罷,‘啪’的一聲,素掌拍在了香桌之上,掌下的那張百兩銀票,仿佛深深瓖入桌面中一般。

這‘蓬萊閣’的消費向來高的驚人,今日這餐沒有個一二百兩也是下不來的,以他的官餃月俸不過百兩銀錢,他既是這兒的常客那這筆花費竟是哪來的?

她是賞他個臉跟他吃飯,可她自己吃的她自己掏,免得到時被他沾染上什麼不堪的罪名!

望了望那張銀票,燕七殺眼底醞釀著不明的怒氣,俊美如妖孽般的容顏仿佛日照薄冰正一寸一寸的裂開紋路,端望上去滿目驚心,那樣的表情黯中帶冷,卷著波濤澎湃的之勢,令人為之心凜。

她這是誓要與他劃地為界到底!就連一頓飯都存著戒備的心思,難道他便這麼令她嫌惡?

然而,她那充滿譏諷的話中卻夾雜著些許隱匿的警醒意味,于心思細膩的他而言,又怎會听不出?想著,燕七殺面上的表情竟已風雲變換,適時染上了一片暖色柔情,「你在關心我?」

他的話讓哥舒無鸞心中莫名一慌,險些連思維都凍結了半拍,憤然的調整好情緒,維持鎮定,面上一片冷然,「你的臉皮厚,可本官卻沒那麼閑!」

衣擺盈風,身子一轉,她的腳步已邁向了門檻。

「你這個女人的嘴為什麼這麼硬?你明明是在意我的!」男人于她背後慍怒出聲,聲音好似由洞天之外傳來,由遠及近,隨著清風滌蕩、旋轉,最後,一字不落的傳入了她的耳中,悄悄闖入了她的心頭,頃刻將那里攪亂成了一團。

哥舒無鸞搞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怎麼了,也奈不住性子原地整理思緒,只留給他一記冷漠的背影,和一串雷厲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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