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耳殿的庭院後,繆煙公主一直疾奔在宮街長巷,胸口撕心裂肺的疼著,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迎著悶熱的風在她的臉上肆意滑落,滴滴滾落在地面,而後被烈日慢慢蒸發。
她幾乎沒命的跑,沒有方向的跑,直到奔過一處拐角,徒然與某人撞了個滿懷,這才驟然停下了疾奔的腳步。
伴著‘砰’的一聲悶響,來人手中的折扇被她硬生生撞掉了,落到地間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這麼猛烈的一撞,致使二人胸口著實引起一陣悶痛。
男人一邊不由自主的攬住莫名沖到懷里的女子的縴柔腰身,一邊嗷嗷痛呼,「呃……痛死小爺我了,誰啊這是?走路不長眼呀!」
此刻的裴英暝簡直是浮躁惱火的想要跳腳。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日日被老子監禁在家里訓斥,好容易得了空子偷溜出來透透氣,順便打算來宮里探望一下心上人,沒想到,好好的走個路也能被人撞到,真是他娘的出門不利!
惱憤的想著,隨即狠狠推開了女子的身子,定楮一看,竟是害他坐狗屎的老‘仇人’,憤火當即燃起三丈高,這便要甩開腮幫子怒罵。
哪料,女子竟再次撲到了他懷里,對著他隱隱發痛的胸口便是一頓繡拳,邊捶打邊呼喘的痛哭出聲,「嗚嗚……你、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為、為什麼……」
此刻的繆煙公主還深陷在驚痛和悲傷之中,也不管來人是誰,只自顧發泄,痛聲詰問著。
如此莫名其妙的質問,可讓裴英暝傻住了,繼而忘了胸口的‘內傷’在陣陣作痛和堵在心口的那股憤火,只呆呆的出聲,「我、我該喜歡你嗎?」
這小丫頭又在耍什麼鬼花招?難道她以為用眼淚攻勢就可以讓他忘了那晚的‘血海深仇’嗎?
哼,妄想!
想到這,憤憤的抓住了她不停亂舞的雙拳,將其再次推離胸前,惡狠狠道︰「小魔女,告兒你說,向來只有小爺我整人的份,還沒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嘿嘿,今日讓我抓到你,咱們老賬新帳一塊算!我今兒……」
話還未恐嚇完,便被繆煙公主抽噎的接了過去,間歇了片刻她的氣息已漸漸喘勻,嗓音卻是略帶沙啞的,「怎、怎麼會是你?」
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一副讓人堪憐的迷茫表情,生讓裴英暝愣住了神。♀
她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等等!她傷不傷心關他鳥事?
給他裝懵懂是嗎?好,他就發發善心,好好的給她‘開開蒙’!
就此,裴英暝刻意將俊臉一沉,邪惡的說道︰「為什麼不是我?我可告訴你,上次你那樣惡整我,這口氣直到現在我也沒發泄,這筆賬咱們也是時候好好掰算掰算了!俗話說有仇不報非君子,別以為你是公主,我就拿你沒轍,小爺我報復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比如,哪天給你來點爛面粉,讓你嘗嘗爛臉的滋味,還比如……」
耳聞如此滿帶恐嚇的話,繆煙公主終于醒過了神,一時怒起,滿心的委屈如決堤河流一般傾瀉而出,完全將男人當成了沙包,對著他便是一頓拳腳相加,「你混蛋!我、我打死你!」
這一頓拳腳,踢打的裴英暝上躥下跳嗷嗷直叫,「呃,啊……喂喂喂,我嚇唬你的……痛啊……別打了……不許打臉……」
繆煙公主絲毫沒有將他的求饒听在耳中,現在的她,一旦釋放了委屈,就完全收不住了。♀
漸漸的,她打累了,可心中猶不解氣,這便一咬下唇,抬起秀腿,以膝蓋向男人胯下頂了去。下腿那叫一個恨!
不偏不倚,一寸不差,將將頂在某男的重要部位,猛然間,只听得一陣殺豬般的慘叫傳出,「哦呃……我的子孫源!天殺的……」
繆煙公主這才滿意的收了拳腳,嬌美的小臉繼而露出了快慰的一笑,仿佛暫時遺忘了心中的那些傷痛,吸了吸鼻涕,抹了把淚痕,惡寒道︰「今天,姑女乃女乃就給你個小小的教訓,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尊卑有別!下次你若再敢頂撞我,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哼!」
惡狠狠的撂下這一句,這便仰首闊步的離開了原地。
徒留某男抱著某重點部位,蜷在地間,痛的磨牙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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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了,曉月初升,淺掛黛空,點點星華閃爍。
今日整整悶熱了一天,直到傍晚,氣溫才逐漸一點一點的降了下來。
自窗外吹進絲絲微風,伴著些許花香飄入了室內,清香爽然,聞來讓人身心感到煞是舒宜。
燭台上的燭火被風吹的跳躍了起來,猶如調皮的小鳥在雀躍舞動。
致使女子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層恍惚之感。
此刻,哥舒無鸞正神情迷離的坐在窗前發呆。
腦中、心頭完全混亂成一片,亂的簡直難以收拾,難以梳理。
長這麼大以來,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不知所措,什麼叫心慌意亂。
原來,她也有被情事困擾的一日。
原來,她也會在听了男人那些告白的話後,滿心撼動……
撼動?不,她沒有動搖,她也不可以動心!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暗暗在心底咒罵了自己一聲,羞愧惱然的收起思緒,這便要起身回內寢。
正在這時,窗外的墨色天空猛然躥起一道明麗的紫光,眨眼間在空中形成了一條線,最後在雲端炸開了一簇火花。
睨著逐漸消散的煙花,眸光已凌厲眯起,看來今日注定不是個寧靜的日子……
宮外近郊,一間破廟內。
一豆昏黃的燭火正默默燃著,照亮了掛滿蛛網塵埃的破敗廟堂,地面落遍枯黃的稻草,禪凳、供桌斜斜倒戈其上,打眼望來狼藉一片。
一道暗色高挑身影正背對著洞開的堂門,靜靜仰視著面前的銅鑄佛像環胸而立,從他靜默的背影看來,不難猜出其表情是專注的,卻不知正在想著些什麼。
忽的,一陣冷風襲過身畔,那人搖首而嘆,聲音疏朗,語氣散漫,「哎,大人的動作可真慢,在下都等了您老半天了。接您這趟活可真是吃虧,既浪費了我寶貴的時間不說,更耽擱了我喝小酒戲美人。這樣下去可不行,您得給我加錢,不然在下可不依。」
言罷,慢慢轉過身,高挑著濃眉,目光炯炯的望向正曼步對他走來的女子,唇角適時勾起一抹懶散的笑意。
只見此人生的五官端正,眉目秀挺,稱得上是個清雋的男子,然而嘴角處的一道彎月疤痕卻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他身姿修長,挺拔若松,一襲墨色黑衣罩身,給整個人平添了些許神秘之感。
哥舒無鸞望著男人眼底的戲謔之色,顰了顰眉,停下腳步,凝聲道︰「你不是在涼州嗎?怎麼會突然回來了?還有,今晚你放紫火流光信號彈,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稟報?」
面前的男人是她暗下請的那名私捕,雷霆堂的頭號大檔頭,姓邢單名一個斌字,辦事可謂雷厲風行,偏偏嗜酒如命,愛財貪色。
提到雷霆堂,乃是培育私捕的地方,是一個極正派的組織,專接官府辦不了的案件,以總堂主杜沖為首,旗下共有兩百余名手下,令三十員帶頭猛將,他們各個身懷絕技,精明神武,是以,雇佣起來的費用實乃高的驚人。
若不是看重這個邢斌的能力,深知他有兩把刷子,她漫不會與這種人打交道,選他追查疤臉的下落的。
眼下,她很是疑惑此人發信號的目的,往常未免被人發現,跟蹤,她是極少出來與他踫面的,若有什麼消息,都是令其以蠟丸傳遞給她,可今夜……
男人突然接口繼而打斷了哥舒無鸞的思緒,「當然有重要的事情嘍。比如說,這雇佣費,咱們是不是該在加高點了?我這一天到晚東奔西跑的,磨壞了好多雙鞋,不但腿累心更累,我容易麼我!還比如說,許久不見大人的英姿,在下真是想念的緊,呵……」
聲落,竟邪肆笑起。
聞言,哥舒無鸞面色徒的一沉,眸中的冷厲之色慢慢加深,一股怒火在心頭冉冉升起,兩袖霎時因內力暴動而呼啦啦鼓起。
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這個人簡直是個混蛋加敗類!
邢斌察覺到了自女子周身散發的那股煞氣,知道自己的話已將她激怒,若再出言調侃下去,恐怕會換來這位女官大人的一頓暴打,遂干笑了兩聲,緊接著,面色突然轉正,肅聲道︰「今晚在下約大人出來,是有一件詭異之事報告給您。」
哥舒無鸞心中微緊,負手冷聲,「說!」
「在下依照大人的囑托,前往了涼州追查疤臉的下落,卻是一直未曾尋到他的蹤跡。然而,就在半月前,在下突然發現有另一撥人在暗下查找疤臉。那行人行事詭秘,功夫不俗,未免打草驚蛇,在下並沒有繼續跟蹤他們,只留了幾名手下隱于遠處,悄悄盯梢,自己則快馬加鞭回京來見大人,就是想問問大人,是否在雇佣在下的同時,也請了其他人追查疤臉?」邢斌聲音凝重的說道,面上染上了一片肅正之色,一改之前的浪蕩之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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