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無鸞的腳步緩緩落定姬清宗跟前,悠悠掃過握在他手中的那根細細的棘條,卻見上面沾滿了鮮血,細刺上正有粘稠的血珠慢慢的往地間落,滴答滴答……落在青石地面,被陽光一照,閃出刺目的血芒,仿佛顆顆妖嬈的赤色星星。♀
而後視線又轉向了三名女子的背脊,端見傷痕遍布,血色殷殷,看到這里心中緊緊一揪,暗暗磨牙。
這構棘乃醫用草藥,本是用來治療患者病痛的良藥,可這廝偏將其視作刑具來責打人,無非是看重了這上面的尖刺帶著微毒,被它刺後會使人麻痛難忍直至身體潰膿!
好個歹毒的姬清宗,他何止刻薄無情,更是心狠手辣!
想到這里,哥舒無鸞的胸腔適時燃起一把炎炎的怒火,繼而將目光冷冷迎向了面前的姬清宗,瞳仁中閃著冷湛的寒芒。
只見年逾不惑的姬清宗,身姿魁梧健碩,滿臉的橫肉,那雙細眼正一瞬不瞬的回望著她,眼神如刀般絕厲,光溜溜的嘴角滿是止不住的快慰獰笑。
哥舒無鸞還以一笑,漸漸隱下笑容,不動聲色的曼聲問道︰「敢問宮正長,她們究竟犯了何事,竟要受此笞刑?」
姬清宗鼻孔朝天,完全沒有將她的質問放在心上,冷哼一聲,道︰「呵,她們不但對雜家不恭不敬,出言頂撞,還抵死不遵從雜家的派遣,難道還不該受懲處嗎?」
這時,有女宮侍按捺不住,猛地回過頭,反駁出聲,「你信口雌黃!是你誣詆在先,硬給我們女宮侍冠上了盜竊、穢亂內廷等罪名……」
那女子說道這里卻猛然咽回了余下的話,只因,突然憶起‘穢亂’二字乃是哥舒大人的大忌!
雖然,那晚的事情被國君定為了失職罪,可饒是如此,此事還是被有些人揣測,詬病的極度不堪,並且私底下傳得沸沸揚揚。♀而這姬閹狗不正是在捏著此事大做文章麼?正所謂人言可畏啊,她真是為大人抱屈,一向高潔的大人如何能承受的了這樣的詆毀?!
而該死的自己卻在這時說話不經大腦,繼而戳中了大人的痛處……
于心底忿忿不平的女宮侍忙將愧疚的扭過首不敢接觸女子的面色。
姬清宗的那雙細眼倒是尖利的很,一眼便觀察到了哥舒無鸞的眉頭因那宮侍的話微微皺了一下,心中簡直快慰到了極點。
若不是她做出了那檔子穢亂之事,那他又如何會順利的收復舊職?他該感謝她的穢亂宮廷,哈哈哈……
姬清宗在心底獰笑了幾聲,回過臉來呵叱道︰「你這個放肆的賤蹄子……」
話意未落,揚起手中的棘條,這便要再次抽過去,不成想,手臂剛剛抬到半空卻被人一把揪住了手腕。
哥舒無鸞的掌下用了功力,致使姬清宗一時掙月兌不開,只得怒目瞪向了她,咬牙道︰「錦衣侯這是要做什麼?雜家正在懲治轄下不懂規矩的賤婢,你若看不下去大可以回避,眼下卻出手阻攔,是看不慣雜家秉公執紀的做法,還是在故意藐視國君陛下?你該清楚,雜家正是在遵照國君的諭命辦事,將這內廷的污穢之風氣徹底整頓!」
話到最後,他竟大言不慚的搬出國君來威嚇女子,大有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態。
然而,哥舒無鸞豈由得他一再放肆厥詞,「姬宮正,請你注意你的言辭!別開口閉口賤蹄子、賤婢的!你可別忘了,這三千女宮侍是隸屬于大妃娘娘的女官,就連國君都是默許了的。眼下,即使她們犯了宮紀,要打要罰也和該娘娘親自發落,輪不到你在這大膽妄為!」
耳聞著他話中那‘污穢風氣’,分明意有所指,他這是在暗自嘲諷她做出了‘穢亂宮闈’的事情,更是在以此炫耀他重獲職權。
這個不可一世的老閹狗確實狂妄到了極點,但他不清楚,就是因為他為人品性過于張狂又妄自尊大,是以當初國君這才免了他的職,無非是未免將來宦官弄權,繼而危及到社稷。
然而,經這幾年的革職,他絲毫沒有從中頓悟,反倒愈發囂張起來了,他這是在自尋死路。
不過,她才不會為這種奸邪操心生死呢。
眼下的她只關心娘娘的尊懿,不容得被他一個閹人踐踏。
姬清宗聞聲,嘴角暗暗抽搐幾下,一時竟接不上話,只兀自冷笑一聲,隨即狠狠掙月兌了被她鉗制的手腕。
哥舒無鸞仰眸迎著姬清宗眼中那綿綿刻骨的嫉恨,淡聲吩咐道︰「雷,將她三人解開,帶回宮侍苑。」
「是。」夏雪風雷抱拳應聲,動作麻利的解開了三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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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得了自由,忙虛月兌的站起,回身對女子愧然的行了行禮,而後跟在男人身後,踉蹌而走。
見此,姬清宗頓時怒不可遏,他堆積多年的這口惡氣還沒有發泄完,她們怎麼可以這麼便宜的離開?況且,眼下內宮的執紀大權由他擔任,卻被這個閑散待職的賤人彈壓,面子上豈能過得去?試問將來他如何立威?
想到這,姬清宗怒吼一聲,「放肆!來人吶,將她們給雜家拿下,直接扔進暴室!」
一聲呼喝後,由殿內奔出幾名小太監,直直迎向三名女子而去。
然而,就憑他們那些三腳貓的功夫,還未等靠近幾人些許,便被一道掌風擊倒一片,一時間,痛呼聲此起彼伏。
夏雪風雷慢慢收回大掌,冷哧一聲,「不自量力!」
他陰沉的眸光越過于地間撫胸翻滾的小太監們,直直戳向姬清宗那張邪佞的臉,明顯這話是在說他。
姬清宗簡直怒到了極點,嗓音愈發拔尖寒厲,語氣甚是盛氣凌人,「錦衣侯!你竟敢縱容屬下在雜家的長侍監行凶,你到底有沒有將陛下放在眼里?你不過是個空頂虛餃的無職之人,今日竟一再阻攔雜家秉公執紀,你信不信,雜家有權治你一個僭越之罪!」
說話的同時,眼神如刀的狠睨著女子,那樣的陰狠,那樣的毒辣,仿佛正一片一片的割著她的血肉。
哥舒無鸞坦然的迎著他的視線,好似听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失笑出聲,而後面色一寸一寸的冷凝下來,道︰「既然姬宮正大言不慚的提到了‘僭越’二字,那麼本官倒要問問你,是誰妄自做主責打隸屬于娘娘的女官,又是誰打算擅自發落她們去暴室的?嗯?試問到底是誰借了你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凌駕于娘娘之上,你將娘娘的懿威置于何地?」
一番犀利的質問,堵得姬清宗啞口無言,只咬牙切齒的死死瞪著眼前的女子,「你……」
哥舒無鸞絲毫不錯過他狠歹歹的眼神,一揮手,示意夏雪風雷先行帶三人離去,隨後再次出聲,聲音溫和的有如暖風拂面,偏生語氣夾冰帶寒,「今日,本官便罰你跪于這長侍監好好反省一番,不至日頭隱沒不準起身!」
姬清宗一听此話當即狂笑出聲,面色猙獰一片,「哈哈哈……你有什麼權利罰雜家下跪?!」
後面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迸出,細眼中閃過猩紅的光芒。
哥舒無鸞挑了挑眉,輕牽唇角道︰「本官是沒有權利罰你,不過……它有。」
聲音剛落,一道銀色冷芒突然浮現姬清宗眼底,那樣的刺目,令他不敢逼視。
端見著女子手持的那塊令牌,他的面色卻在寸寸失去顏色,灰敗一片,囂張多時的面孔一點一點龜裂。
她竟持有……無極令?!
此刻的姬清宗簡直驚詫的難以消化。
哥舒無鸞很滿意于他現下的表情,聲音肅冷道︰「那麼,現在本官下達的命令便是皇權特許!見令牌如見陛下親臨,宮正長還不跪下,是在藐視君威嗎?」
眼下的她手中確是沒有實權,自然是不能拿他如何的,不過這塊尊爵王令的震懾力,可遠遠超于他那些小小的職權,若不是他太過張狂放肆,讓人難以容忍,她也不會輕易拿出無極令來彈壓他。
他不是一再的搬出國君當靠山來威嚇她嗎?如此,她倒要看看他對國君是何等的恭順忠耿!
姬清宗正震驚于原地,耳聞著她的呵斥聲,那排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僵持片刻,最後滿臉不甘的跪向了地間,動作緩慢的仿佛地面鋪有芒刺一般。
哥舒無鸞斜睨了一眼他的動作,唇畔勾起一抹冷笑,隨即仰首望了望天,只見一片烈日驕陽如流火般熾烈。
呵,沒想到這時的日頭竟逐漸的毒辣了起來,好像偏跟他作對一般,經這半日暴曬,想來也夠他受得了。
笑容隱于唇角,慢慢收回視線,眯了眯眸,對著身後那幾名半天才掙扎起來的小太監喝道︰「好好督導你們的宮正大人,別讓他失了分寸,擅自起身。還有,給我牢牢記住本官說過的話,若誰敢違拗,那便是藐視君上大逆不道!」
一番語罷,這便優雅撩擺以傲人之姿離開了原地。
幾名小太監被她的話威懾的連大氣都不敢出,只瑟瑟的目送著她踏出了門口。
而跪在地間的姬清宗眼神惡毒至深,嫉恨之色愈演愈烈,于心底暗暗起誓︰今日這罰跪之辱,雜家銘記于心,致死不忘,來日若不後報,願永墮畜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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