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鐵心憐不知,她又哪里請得動他呢!
睨著她那中規中矩的謙卑之態,珈藍的唇角乍起了一絲冰裂,須臾,卻邪邪一笑,忽的抬起長臂,一把將女子拉入了懷中,順手取過她手中的那本冊子,‘啪嗒’一聲扔在了桌案上。
坐到他腿上的一剎,鐵心憐心下驚起,忙要掙扎著起身,孰料,他的長臂早已將她的腰身圈攬的死緊,駭然道︰「你要干什麼?快放開我!」
珈藍強強拉住了她推拒他胸膛的素手,凝著眸子,咬牙道︰「別再給我執拗了,你清楚的,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消停下來!」
一句語帶暗指的話,令她的玉頰再次泛白,頓時停下了動作。
男人滿意的牽了牽嘴角,慢慢松開了她的手腕,隨即,親了親她的嬌女敕朱唇,聲音回緩道︰「以後,再有人來隨意差遣你,你大可以告訴她們該干嘛就干嘛去!你只負責司儀,旁的一概不管……不過,也沒有以後了。」
唇畔還留有他那好聞的男性氣息,侵襲的鐵心憐一顆心暗暗悸動,卻也因此感到無盡的羞愧,繼而連連顰眉,忽聞他莫名其妙的最後一句話,詫異的問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以後了?」
不知為何听著他那邪逸的語氣,她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她那純真可愛的模樣,令珈藍迷醉,眼神不由的變柔了,長指勾了勾她的蔥鼻,道︰「因為,陛下剛剛已經將你賜給我做貼身的女侍了!」
霎時,這句話不亞于驚雷在鐵心憐的耳邊炸響,那張玉面寸寸失了血色,身子一時僵在了他的懷里。
「怎麼,高興到傻了?好了,走吧,咱們回賢陽殿。」說著,珈藍笑著將她扶起,站起身,拉著她的皓腕,便向門口走去。
這時,鐵心憐終于緩過了神,一把甩開了他的大手,抖著蒼白的唇瓣,嘶聲道︰「不,我不要去!」
掌中一空,徒留一抹空氣暗自流轉,不知緣何,他的心也為之一空,面色漸漸沉下,眯著起危險的眸子,向她不斷後退的身子逼去,聲音已然泛起冷意,「你想抗旨?」
他傾身逼近,帶來了一股莫大的壓迫感,鐵心憐隱隱打了個冷戰,顫著嗓音道︰「我、我這就去求陛下收回御命……」
說話間,已急急奔著門口跑了去,不想,只差一步便邁出了門檻,卻被身後的他一下攔住了腰身,聲音里帶著冷笑,似在笑她自不量力,「你認為,在陛下面前,你比我的面子還大?!」
鐵心憐登時被他的話問住了,對啊,她怎麼又忘了,他可是堂堂的國師啊,深受青睞與尊崇,國君又怎會因為她這個小小的女官而駁了他的面子?!
可是、可是,她怎麼可以跟他走?那樣她便徹底的被他禁錮了!在他眼里,她只是一個布偶,一個寵物,一個可以肆意賞玩的禁—臠而已,但是她卻會在他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里逐漸淪陷,慢慢的沉淪下去,直至萬劫不復……
珈藍挑著長指慢慢勾過她的臉頰,眯眸睨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趁我現下心情好,乖乖的听話,跟著我走,別讓我動手拖你!若掃了我的興致,否則……晚上可就有的你受了!」
他那露—骨的提醒,讓鐵心憐大驚失色,全身顫抖不止,猶如篩糠一般,就連聲音她都感覺找不到了。
珈藍感應到了她的顫抖,也觀察到了她眼底的那抹恐懼之色,心中的一角莫名的軟了起來,她為何要這樣怕他,是他的表現,他的做法嚇到她了嗎?
可是她太讓他愛不釋手了,活了這二十五年以來,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哪怕是她,那個深藏在他心底的那個女子,給他留下永遠醫不好的傷的那個女子,也沒有帶給過他這種感覺!
所以,在他沒有將眼前的她玩—弄夠,他是不會心軟的,是不會輕易放開手的……不,即使他對她膩了倦了,他也不會放開她,她這輩子休想逃離他的身邊!
男人的心理開始慢慢的扭曲起來,饒是心,冷硬如石,可語氣還是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乖啦,我剛剛是嚇你的,不要怕!以後,你只管好好的呆在我的身邊,我保證……」說到這里,耳邊仿佛傳來了一道陰邪的嗓音,你在和她做哪門子的保證?她不過是你的玩物,玩物,玩物……接著,頭痛欲裂,他的神智開始飄忽,紊亂成一片。
鐵心憐差點沉溺在他那短暫的溫柔里,直到察覺他的不妥,才匆忙的回過了神,不自覺的憂聲問道︰「你、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說著,抬手拉向他撫著額頭的手臂。
這時,珈藍剛好睜開了雙眸,自然而然的望見了她臉上的擔憂之色,心里隱隱一暖,臉色變了變,沙啞著嗓音道︰「我們走吧。」
隨即輕輕反握住她的小手,包裹在大掌中,拉著她跨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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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如玉盤,高貴的懸掛在墨空,清幽的月色,淡灑四下,仿佛將斑駁的花影,鍍上了一層迷人的銀色薄霜。
廣晟宮,宮人盡退,鮫紗低垂,燈盞排排,暖黃的燭火靜靜燃在燭台上。
殿間的大理石地面正跪著一道柔弱的身影,嚶嚶的抽噎聲不斷的自那張蒼白的唇縫里溢出。
高位上,哥舒晟一身妗貴的宮裝罩身,精致的發鬢間斜插寶釵碧簪,被燭火一照溫潤生輝。此時的她扶額靠在椅背上,皺著眉頭睨著地間的那道人影,耳邊頻頻傳來她的抽泣聲,叨擾的心緒難寧,終是開口責道︰「好了!你是一宮的主位,又是陛下的常侍,總這麼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你先起來。」
一番責備,周常侍面色僵了僵,忙捏著絲帕拭了拭眼角的淚,卻是一直跪地不起,只聲音哽咽道︰「臣妾失儀!可是娘娘,臣妾也是忍不住啊!臣妾就煙兒這麼一個女兒,眼下她、她偏要一心往虎穴里跑,臣妾……求娘娘給臣妾做主,幫臣妾向陛下求情,收回那道賜婚的成命……」
說話間,一臉哀求的向前跪行了些許。
哥舒晟慢慢的放下了玉手,坐正了身子,無奈的嘆了口氣,「白日里你也听見了,現在的本宮在陛下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插嘴的余地,況且,這件事是國師一口促成的,陛下對他如何的尊崇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此事本宮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本心上她也不希望煙兒那丫頭嫁入裴家的,偏偏那個國師出言添亂,真不知這個人到底在打著什麼心思?想著,眉間不禁蹙起了一片凝重之色。
聞言,周常侍當即失魂落魄的癱坐在了地間,含著淚,淒淒念道︰「那該怎麼辦吶?!陛下是遲早要滅了裴安那個老賊的,煙兒若嫁過去,豈不是會被其牽連,性命難保?!這個死丫頭,為何偏偏喜歡上裴安的兒子,還、還跟他……」
說到這里簡直是羞于啟齒,對自己的女兒又愛又惱!
哥舒晟掃過她泛白的面色,自是知她驚恐難安,是以緩聲安慰道︰「她是陛下的親骨肉,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陛下又怎會狠心將她棄之不顧?再有,那個裴英暝沒有在朝為官,即使將來裴安倒了,他自當也受不到什麼牽連!左不過他們以後的日子會過的清苦些,不過,你放心,到時本宮定會為他們求情,想來陛下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也不會對他們坐視不管的,你且就先放寬心吧!」
她的安慰非但沒有令周常侍寬下心,反倒是更加驚惶無狀起來,緊緊揪著帕子,慌恐道︰「臣妾如何能寬心啊?!娘娘且看看終樂公主的下場,那是何等的淒慘?都說投生在帝王家千尊萬貴一生榮耀,可依臣妾看卻是命薄如紙……娘娘難道忘了嗎?陛下何以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還不是因為她的母親玉夫人當年曾做過裴安的細作!陛下這是要來個徹底的斬草除根!又怎會念什麼骨肉親情……」
不知為何在她提起玉夫人的一剎,眸中仿佛燃起了一抹烈焰般的恨意。
這時的哥舒晟倏地寒下了一張妗貴的面容,琥珀色的雙眸染滿了絕利的冷芒,玉手啪的一聲拍在了桌案上,厲聲打斷了她的話,「你給我閉嘴!有些事,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宣之于口!這幽幽宮禁到處都是耳目,你這樣的口無遮攔,倘若傳到陛下的耳中,本宮到時也保不了你!」
當年,陛下自以為將那些事掩蓋的滴水不漏,然而,卻早已被她知悉,後來就連周常侍都漸漸察覺了。
她又何以不清楚陛下待樂兒為何這樣的冷酷無情?!
其實樂兒與殷朗的命數一早便已定了,當初陛下曾要將她嫁去裴家,就是想將她推入火坑,置之不理,而殷朗那里將來也絲毫沒有獲儲的可能!
原因,只出在他們的母親玉夫人的身上,因為她當初是裴安的細作,所以連帶著她的孩子,陛下都生著防備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