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掌燈時分。舒愨鵡
用過飯後,哥舒無鸞悶在房中頓覺有些無聊,這便想著出去轉轉,透透氣。
推開房門的一剎,只覺一陣微涼的清風迎面撲過,卷來了些許淡淡的甜香氣息,有點像熟透的杏子散發出來的味道,聞著很是舒服。
揚眸望去,見院中的那棵高壯的銀桂開的正是絢爛,才知,原來是桂花在飄香。
那一串串淡雅的銀白色花朵,如雪一樣純潔,清亮的月光灑下,樹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銀霜,襯的整棵樹透著朦朧詩意的美。
微風漫過,落花如絮,一時間在風中盈盈飄舞著,宛若流風回雪,甚是迷人眼眸。
一輪圓如玉盤的冷貴皓月,高懸在墨染的天際,顯得那樣悠遠,遙不可及,給人以一種不真實的幽美。
那道縴麗的身影在月色下縱身一躍,瞬間便落定在了隔壁的院子中。
只覺整個大院靜悄悄的,沒有丁點人聲,若非耳房那星點燭火在閃爍,還真讓人以為這是一間空宅呢。
哥舒無鸞淡掃了一圈冷清的院落,隨即踏著一條蜿蜒的青石板路,循著記憶中的路徑,鬼使神差的慢慢來到了曾被來熙強擄的那間雅室門口。
一抬手,輕輕推開了門扉,因四下顯得寂靜無比,所以這道開門聲便有些突兀的刺耳,開門的一瞬,只覺一股淒清感迎面襲來,她顰了顰眉,邁步而入。
室內是漆黑一片的,借助清幽的月色可見房內收拾的很是整潔,不過卻是一絲人的氣息都沒有,像是許久都沒有人來住過了一般。
正當她感覺一股蒼涼感在心頭漫開之時,忽聞一聲驚呼在耳邊乍響,「誰?」
緊接著,便是 里啪啦的腳步聲,嘈嘈雜雜,紛亂踏至。
端見幾名下人正高舉著火把向雅室這邊奔來,火光在風中呼啦啦聲響,映的整個院子甚為亮堂。
在耳聞驚呼的一剎,哥舒無鸞便已一縱身,躍上了屋脊,隨後,腳踏粼瓦,凌風而去。
為首的一位家丁冷睨著那道遁去的身影,咬牙叫囂,「哪來的小毛賊,竟膽敢擅闖私人府邸來盜竊!找死……」
聲音未消,人便已棲身追了出去……
夜下,哥舒無鸞幾個急縱,身影如疾風利箭般,最後,終是翩落在了一條偏街之上。
回憶著之前,她可是用了近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好容易將那名追來的家丁甩掉,真沒想到,他的手下人還真是有兩下子,若不是她的輕功尚好,說不準早便被那人追到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為何要夜闖男人的宅院,更不知是什麼驅使,竟莫名其妙的尋去了那間雅室,不過,這樣的被人當成賊,喊打喊殺,窮追不舍,簡直是太狼狽了!
失笑的搖了搖頭,呼的吐出一口濁氣,掃過寂靜一片的街道,哥舒無鸞開始漫無目的的行在街上,四下清涼的夜風相隨,衣袂隨風翻卷,宛如一團幽煙在輕舞。
走了不知有多久,只覺一座黑壓壓,冷巍巍的建築浮現在了眼前,抬眼間,借助銀月的光亮,端見對面門楣正中,一方冷鐵大匾高懸,上刻三個大字——督策營!鐵畫銀鉤,威嚴冷肅。
她怎麼走到這里來了?!
詫異著,剛要轉身離開,但在憶起白日里,男人不妥的面色,一股憂慮感侵入了心頭,頓時駐足了。
既然都走到這里了,何不進去看看他!
想著,終是邁開腳步,走向了那座威挺的高衙。
因上次捉拿行尸,她曾暫住過督策營,是以,這里的衙役們對她倒也很是熟悉。
當她跨上石階的一剎,守在門左右的兩名衙役,很是熱絡的迎上了前來,行禮道︰「參見錦衣侯大人!」
哥舒無鸞剛要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哪知,其中一名衙役的話比她的動作要快多了,喜滋滋的說道︰「大人,您且先慢行,小的馬上就去通知燕大人來迎您……」
說話間,便要急奔入門去,卻被另一名衙役及時的拉住了手臂,于他耳邊低聲斥道︰「你這個蠢貨真多事!這大半夜的,哥舒大人突然到訪
,定是想要給咱們燕大人一個驚喜,你若去通知了,還有哪門子驚喜可言?!糊涂東西!」
他的聲音雖刻意壓低了,可這番話還是被哥舒無鸞窺听的一清二楚,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起來,驚!喜?他可真能想象!
這時,那名胡猜亂想的衙役回過臉來,臉上貌若是極嚴肅的,可眼中卻難掩笑嘻嘻的色彩,道︰「望大人恕罪,屬下等還有差事,要守門,就不能為您去通報了,反正,後堂的路您也一早就熟稔于心,也用不著屬下們引路,所以,您還是自己進去吧!哦,對了,燕大人此刻就在他的房中看書,沒錯,獨—自一人在房中……您請進。」
他的眉眼中掛著明顯的曖昧笑意,這話說的更是意有所指,仿佛是在暗示著女子什麼。
說完,拉著那名呆板的衙役匆匆退向了一旁,讓開了道路,接著,一抬手,恭恭做了個請字。
哥舒無鸞淡淡掃了一眼那多話的衙役,慢慢掀動朱唇,冷笑道︰「你倆可真是盡職啊!」
她又豈能听不出他的暗指,不過,她才沒心思和他在這閑扯呢!
言罷,這便拂袖走入了門中。
那衙役似感應到了她語氣的冷冽,忙于她身後,硬著頭皮道︰「謝大人夸獎!」
娘啊,他要成其好事,難道也錯了嗎?!悲催……
這督策營她又不是第一次來,路自然是熟悉的。
穿過長院,不多時,哥舒無鸞便來到了後堂的那座小院,這里還是和以往那般清淨又幽雅,四下彌漫的恬靜氣息,讓人感到身心無比安適舒怡,有種世外桃源遺世而居的感覺。
院中的那顆李樹,正迎風端立在地間,隨著風過,樹葉沙沙作響,樹間綴著圓潤飽滿的果實,玲瓏剔透,暗紅美艷,顯然李子已經成熟,可以采摘食用。
樹下的石墩石桌還是靜靜的擺在原位,沒有些許變動。
隱在樹後的便是一排齊整古樸的屋閣,其中一間,正燃著燭火,里面恍惚有一道人影在晃動,她知道那里便是燕七殺的臥房。
輕步走上前去,剛要叩響門扉,卻發現房門開著一道縫。
心想,門既是開著的,那她這樣進去也應不妨事。
憶起門口衙役的話,給燕大人一個驚喜……
她倒要看一看,這位燕大人等下如何驚如何喜!
想到這,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未作猶豫,匆匆收回了頓在半空中的手臂,推門而入。
甫入門內,只覺一股清苦的藥味吸入肺里,逐漸便將整個胸腔燻染的苦澀異常,顰眉間,抬眸望去,瞬間愕在了地間,緊接著,玉臉一紅,不自主的滾燙了起來。
只因男人正光—luo著上身端端然的站在她對面。
胸膛結實精壯,肩部線條柔韌優美,著著一條純色的褻褲,包裹著他那筆直的長腿,一眼望來,整個人標桿玉挺,昂藏偉岸,這番身架仿佛是世間最最完美的杰作。
一頭如雪般的發絲隨意的松散開,披在肩頭,被燭火映上了薄薄一層如煙似霧的朦朧光暈,顯得迷離又惑人,冰藍的眼眸,似上好的寶石,寶光流轉,華彩生輝,襯的那張俊臉更加傾絕謫塵。
哥舒無鸞徹底凌亂了,急急背過身去,懊惱的緊咬起下唇,「那什麼……我、我剛剛什麼也沒看見……」
要死了,她怎麼知道他竟……
哎呀,要是剛剛敲下門就好了!
臉頰還在不斷升溫,可身子卻不由自主的一僵,倏地,眸中閃過一抹驚色,等等,她剛才看見了……
猛地轉過身,疾步向男人近前走去,驚駭的問道︰「你身上的這些傷是怎麼弄得?!」
難怪她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原是他有傷在身,正打算上藥!
之前,燕七殺正準備敷藥換繃帶,根本沒有料到她會來,且突然闖進了門,不過,早在她進門的一剎,他便已慌忙的草草披上了外衫,遮住了身上的那些傷口,這時,略帶蒼白的俊臉微微一沉,黯聲道︰「外面的那些衙役都是死人嗎,怎麼你來了,他們也不進來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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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的話貌似在斥責著自己的屬下失職,可實際上是在對她的貿然而入,繼而,令她看見了不該讓她看見的那些傷而惱怒不已。
哥舒無鸞十分清楚他是怕自己擔心,這才刻意的回避開了話題,可倔強如她,怎肯讓他輕易繞開,隨即凝著嗓音道︰「跟別人不相干,是我不要他們來通報的,現在,我在問你話呢,你別避重就輕!」
說話間已一把扯開了他的衣襟,觸目所及的是道道深且猙獰的傷口,她不禁心中一顫,倒抽了一口冷氣。
燕七殺藍眸黯了黯,忽而慢慢拂開了她隱隱發抖的素手,拉起了衣襟,扯唇道︰「你平時也是這樣嗎?動輒便要對男人動手動腳!」
他的話致使哥舒無鸞的臉頰不由得一紅,語塞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