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生死一瞬,他的那全力的騰空一拋,完全將生的機會留給了她,卻把自己的後路徹底的截斷,到底是多麼深的情才會做出這樣毫不猶豫的選擇?
她一早便知道他對她有情,只是沒有料到已深濃到不顧生死的地步……
其實,對于自己的這個問題,答案已是毋庸置疑的擺在了明面上,但她還是想親耳听他說出來。舒愨鵡
男人的聲音有如玉石鏗鏘落地,眸中閃爍的是一片灼灼的堅定,「一念無悔!」
他向來是內斂的,從不怎麼善于表達心中的感情,可這一刻,言語表達的雖顯有些蒼白,但卻是他深埋心底的所感,他不是要她的感動,而只是簡單的想訴與她听,讓她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哥舒無鸞的心隨之怦然,從未對他錯開視線,紅潤的嘴唇開合,凝聲道︰「那麼我心同你心,矢志不渝!」
聞言,燕七殺的眸中閃過一陣激動的流光,像是因她的回答而狂喜不已,一把將她緊緊的攬住,仿佛再也不願放開,良久,他壓了壓情緒,低喃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帶著你離開宮廷的束縛,去暢游四海,去感受海闊天空的無拘無束……」
一直以來,那種生活,都是他的向往,他的傾心所願。
然而,話落了許久,也未得到她的些許回復,只覺手下的身子微微一僵,燕七殺的唇角勾起瑟然一笑,看來,他還是在妄想罷了,她怎麼可能拋開她的主子不顧,與他輕身離開?
閉了閉眸,掩下了眼底的落寞,「可我知道你……我都知道。」
他並沒有明確的將話講明,但她已經清楚的听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耳聞著他語氣中的隱隱失落,哥舒無鸞不禁心中一揪,緊緊偎在他的肩頭,低低道︰「對不起!我不能……」
男人伸出長指,點了點她的唇,截住了她下面的話,「記住,永遠也不要說對不起!我可以等,一直一直等著你。」
這一句體諒,令她感覺喉間已哽到了生疼,她現在雖不能對他承諾些什麼,但還是無聲的點了下頭,因為,她不想他守著一個幾乎看不到結局的期盼,苦受煎熬!
雖然是默默的一個動作,一個模稜兩可的保證,可他心里卻燃起了無盡的希望,將她抱得更緊了。
夜色就這般慢慢的,如水般的流淌著。
這時,燕七殺黯啞著嗓音在她耳畔低道︰「可以嗎?我又想你了……」噴出的氣息已明顯有些灼熱起來。
接觸到他漸漸發燙的肌膚,讓哥舒無鸞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憶起之前的那股撕裂般的疼痛,紅著臉,揪著被角,咬唇道︰「別!」
睨著她眸中的恐慌,曉得她在懼怕著些什麼,雖然欲—望已經泛濫,但他不願為難她,他可以忍。
這便憐惜的吻了吻她的額,為她掩好了薄被,拍著她的削肩,柔聲道︰「夜深了,睡吧。」
&
良夜,月中天。
皎月如白蓮般穿梭在墨空,閃爍的星子,如孩童俏皮的眨著眸子。
賢陽殿,燭火重重。
偌大的殿內未有侍者值守,顯得有些空曠,有些冷清。
殿中層層紗帳逶垂,偶有風自殿門口吹進來,白色的紗幔微微翻動,隨風而蕩,宛如仙子翩然拂動水袖,一塵不染,月兌俗幽美。
因四下是靜悄悄的,所以那道腳步聲便顯得那樣的清晰入耳,回聲一直蕩在大殿內,交替未散。
柔弱的身影,急步行在黑晶石地面上,晶石反光,映的那縴細的身條更加弱不禁風,宛若漫墜于地間的一片素色花瓣,仿佛被風輕輕一吹便會悠然飄走一般,偶爾緊張的回下頭,張望一番,像是在觀察著身後有無人發覺自己的身影。
片刻後,一身雪華色宮侍服的鐵心憐停步在了偏殿的門口,這時,只聞一股濃郁的凝香陣陣自門縫飄出,撲入她的鼻翼,傳到了她的心底,這味道,好似罌粟,引誘著她的心魂,漸漸的,她感覺心神蕩漾,神思飄忽了起來。
素手不自覺的抬起,推了推面前那厚重的鐵門,即使手下用了全力,那扇門卻也紋絲未動。
視線向下移,借助清
幽閃爍的燭光,察覺門上落了一把玄鐵大鎖。
黛眉微微顰起,也不知,這扇門的後面到底藏著些什麼?為何這樣的神秘,不但鐵門敦厚,還謹慎的上了一把玄鎖!
听聞,近幾日陛下龍體欠佳,日夜萎靡不振,大有藥石無靈之兆,惹得一眾御醫們人心惶惶,卻也束手無策,後經珈藍奉上了一顆丹藥,陛下的精神卻明顯的好轉了起來。
陛下大悅之余,又聞國師精通岐黃之術,善于醫理,這便一道聖旨,令他潛心煉制這種丹藥。
其後,珈藍領了旨意,回了陛下,把賢陽殿的偏殿設為了煉丹房,緊接著,便將這偏殿的紫檀木門換成了鐵門,更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里半步,只為,能安然靜心的為陛下煉出調養身心,延年益壽的聖丹……
睨著面前這扇厚厚的鐵門和那把結實的大鎖,感受著自里面隱隱飄出來的神秘氣息,不知為何,她有一種直覺,清晰的告訴著她,這扇門後面根本不是什麼煉丹房!
到底是什麼,她一時也猜不透。
其實,她一早就開始存疑了,這才趁著今晚珈藍去與陛下對弈,在殿內無人值守的情況下,悄悄的跑了過來窺探一番,只可惜,那把玄鎖阻擋住了她繼續探究下去的好奇心。
忽然,耳邊傳來一道陰冷尖利的嗓音,那是帶著呵斥與質問的口吻,「你在干什麼?」
接著,便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響,猶如聲聲踏在她的心坎上一般,沉重異常。
鐵心憐面色微白,心下一驚,忙掩了掩慌亂的情緒,不動聲色的回過身,剛好出聲之人也停步在了她的面前,這便欠身道︰「見過宮正長大人。」
上次,陛下雖移走了他的職權,返還給了鸞姐姐,可他頭餃卻一直未被陛下卸除,近來,這個閹人又淪為了珈藍的走狗,倚著強硬的靠山,有著繼續狂妄的資本,鸞姐姐又告誡過她,凡事要隱忍,不可與之正面交鋒,而她到底也屬他的轄下,該尊的禮數她自會遵守,不會逾越分寸,哪怕面對這個狡詐陰險的小人令她萬分作嘔,她也要忍!
姬清宗上下打量女子一番,最後,視線落在了她那雅麗的玉面之上,那雙三角眼適時一眯,冷冷的喝問道︰「本宮正長在問你話呢,你沒听見嗎?」
他早便知曉了,眼前的這個小蹄子和哥舒無鸞那個臭丫頭乃是一派,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他向來看她不順眼,本想借機處置了她,給他的死對頭,眼中釘,哥舒無鸞一番顏色看看,繼而,也能令他小小的出一口惡氣,不想,他的算盤還未打響,這個小蹄子便順勢攀附上了國師大人,也不知她施了什麼媚術能令一向桀驁的藍國師親自開口向陛下要了她,更收為了貼身的隨侍!
鐵心憐斂眸,定了定神,曼聲答道︰「這兩日秋風頻頻,殿內各角落滿了灰塵,國師向來愛潔,定不喜寢殿內塵埃四溢,所以奴婢便想著來殿里細細打掃一番。」
她自覺這樣的解釋太過蒼白無力,可她不善說謊,思量了半天,卻也只能找這個做借口了。
果不其然,姬清宗根本不信她的這番說辭,當即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嘖嘖,真是細心吶!不過,本宮正長記得打掃這種粗活應是由宮娥來負責的,而你的職責不是為國師大人……暖—床嗎?」
他將‘暖—床’二字刻意咬的極重,眼中滿是鄙夷之色。
這番話,明顯的預示著這個閹人已窺破了她與珈藍之間的曖昧關系,令鐵心憐的臉色霎時忽紅忽白,一片羞愧,不自覺的緊咬起了下唇,「你……」
她怒視向面前的這張邪佞的面孔,卻是無言以對。
逐漸的,她感覺心口處扎上了一根冰錐,陣陣泛著痛意,寒涼入骨。
這時,姬清宗的臉色倏地沉下,陰如染霾,不打算與之暗來暗去的兜圈子,而是要徹底的插穿,指著她厲聲喝道︰「你這個滿口謊話的小蹄子,你以為能瞞得過本宮正長的這雙利眼嗎?打掃寢殿,卻連塊抹布都未帶便徒手而來?這種借口虧你能編的出來!你分明是在信口雌黃,妄圖狡辯!其實,我一早便看見了你在這側殿門口鬼鬼祟祟的模索!說!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鐵心憐雖心中微震,面上卻還是佯裝著鎮定,平靜的接道︰「奴婢根本听不懂宮正長在說什麼。」
姬清宗睨著她兀
自壓低的頭顱,明顯是心虛的表現,更加重了他之前的疑心,冷笑道︰「呵,還真是嘴硬啊!你的那番說辭唬弄傻子,傻子都不會相信!你明明清楚,煉丹房重地任何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半步,眼下,你趁著國師不在,卻來個明知故犯,你這根本就是有所圖謀!勸你老老實實的交代藏在你心里的意圖,否則,本宮正長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