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洋…」王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听到他的身份,就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其實她並不是有什麼推理,只是純粹的直覺第一反應。
沒想到那個木凱听到王萍的話,眼楮亮了下,看向王萍,微微笑道︰「原來你們已經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不錯,我的祖父正是木洋。」
這時烏泰的媽媽木敏和烏泰也走了過來,兩個人的眼眶都是紅紅的,看來都哭過。木敏听到木凱的話,對著眾人溫婉地笑了笑︰「因為我們木家的一點家事累得大家跑來跑去真是不好意思。既然烏泰剛才也問我了,我們的祖先木洋是不是真的是歷史的罪人。既然大家都在這里,這片墓地你們也看到了,那麼我便我把知道的事情和大家說一說吧。」她說到這里,突然頓了頓,望著那個中年將軍身後穿著普通軍裝,低著頭的一名士兵說道,「你總算還知道要來救烏泰,那就出來吧,我們那麼多年的恩怨也該有個了解了。」
王萍和烏泰都極為愕然地望著木敏說話的方向,一直到那個人的身影動了動,烏泰突然喊道︰「阿爸!」
中年將軍身後才逐漸走出了一個矮胖的身影,他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對著木敏訕笑道︰「敏敏,你總是這樣,不能在孩子面前給我留個面子嗎?」
那個之前一直沒有講話的中年緬甸人,把背後孟奈將軍的身形讓出來,然後自己退到一邊,對著孟奈將軍點了點頭致意。
孟奈將軍對著他擺擺手,走到木敏面前︰「敏敏,你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有你的。你問問烏泰這個臭小子,你失蹤之後是不是有人三番五次的給他留紙條。提醒他注意。」
烏泰原本對著孟奈將軍還是一臉戒備的表情,听到這里忍不住露出詫異的神色︰「那個神秘人是你。阿爸?」他張大了嘴巴,半天也合不攏。
孟奈將軍回頭看了一眼烏泰,佯嗔道︰「你個笨小子也不想想,怎麼有人可能在老子的兵眼皮子底下來無影,去無蹤。不留任何痕跡就把字條留在你的課桌里,你真的當老子手底下的兵都是廢物啊!當然是你的阿爹讓他們這樣去做的,所以才沒有人告訴你有看到人影進去放字條,因為就是他們自己放的啊!」
「阿爸!」烏泰叫了一聲,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地抱住了孟奈將軍。
真好,阿爸阿媽終于又都會來了。
雖然…雖然…他還想不明白為什麼阿爸不明著幫自己把阿媽找出來,反而要迂回包抄。搞得那麼神秘,讓自己猜了許久….可是這個念頭剛生出來就被他按下去了。他不願意再一次去懷疑自己的父親,只好自己為他找原因,或許或許…阿爸想要鍛煉我…或許…大媽、二媽她們不喜歡阿爸去找我的阿媽…阿爸他總有他的苦衷。
可是被捆在地上的杜江溫似乎並不想如烏泰的意願。她咧開嘴冷笑道︰「孟奈將軍,你到現在這個時候了,還想騙小姐和小公子嗎?小公子和你到底是父子連心。被你這種謊話也能蒙騙過去,可是你問問小姐,她還相信你嗎?」
「呵呵呵,小公子,你的阿爹根本就是不顧小姐的死活。我不知道當年小姐發現了你做了什麼,可是這一次都不用小姐說,我就能猜出你這樣做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救小姐!你和我的目的都一樣。不過就是為了那批日…… … 」
杜江溫的話還沒說完,孟奈將軍突然走上去踹出一腳把她踢飛,立刻他身後的士兵走過去一下子用手在她脖子上一捏,下巴兩邊立時月兌臼,杜江溫再也不能說話,只能發出 的聲響,她捧著自己的下巴看上去痛苦不堪。
「阿爸,你這是做什麼!」烏泰忍不住頓時厲聲問道。
「烏泰,你還想听這個賤人挑撥離間的話嗎?她根本就是包藏禍心,我和你阿媽當年多好的感情啊,就是因為這個死賤人一直在她耳邊不斷地說我的壞話,引起你阿媽的猜測,才讓我們那麼幸福的一家三口變成如今的模樣。你忘記她做的這一切了嗎?」孟奈將軍一臉正義言辭地對著烏泰說道。
「 …… …」他一停頓下來,杜江溫躺在地上發出極為激動的聲音,怒視著孟奈 不止,可是誰都听不懂她想表達什麼。
木敏對著孟奈緩緩搖了搖頭︰「你還不死心嗎?」她頓了頓,把頭轉向眾人,又看了看烏泰,最終還是將目光定格在烏泰的身上,語音溫柔如水︰「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木洋的故事其實還沒有講完。江溫告訴你們的其實只是先祖的前一半,後一半故事我也是認識了木凱之後才曉得的。」
木敏開始低聲訴說著這個上世紀的故事,她的聲音溫柔而又緩慢,像是流水輕輕淌過眾人的心田︰「你們應該已經听江溫講起過,她當晚去廚房拿夜宵,卻意外听到我的阿爹在和人通電話。她回來同我說了之後,我就存了心,一直找機會旁敲側擊問阿爹我爺爺的事。開頭問了幾次,阿爹都很生氣地叫我不許再提,但後來卻被我無意之中發現他竟然和幾個日本人在講電話,我當然很生氣,于是直接沖進書房,告訴阿爹他和日本人說的話我都听見了。」
「阿爹嚇了一跳,還以為我真的知道了什麼,于是他就不再隱瞞,把他知道的情況全都告訴了我。」
「原來日本飯田祥二郎家的後人找上了他,各種威脅逼迫,要他去找當年木洋替日本人留在緬甸的寶藏。當時果敢區很亂,緬甸的局勢也十分混亂。那些日本人拿我作為要挾,甚至還威脅我的阿爹說如果他不把那寶藏交出來的話,就揭露我們是木洋後代的真相。我們那個鎮子里都有死于當年那場戰爭的後人,如果一揭露出來,恐怕阿爹在果敢區的地位不穩。所以阿爹和我商量之後,決定先假意答應他們。」
「阿爹又交給我兩塊古玉。告訴我,木洋當年留下來的日記里說這兩塊古玉里有找到藏寶圖的地圖。我和阿爹答應日本人之後。對著這兩塊古玉日思夜想,日夜研究可還是一無所得。沒想到有一天晚上,那一批日本人耐心漸漸消失,想要把我綁架去逼迫阿爹交出地圖。」
「我和阿爹也是大意了,竟然以為答應他們了。就能暫時拖延一段時間,可是沒想到日本人那麼狡猾,這邊同意了,那邊等我們放松警惕之後就把我打暈帶了出去。」
烏泰听到這里連忙緊張地問道︰「阿媽你沒事吧?」
木敏對著烏泰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抬頭看了一眼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孟奈,苦笑道︰「後來我就遇上了你的阿爸。那時你阿爸對我說他剛好帶著人來山里打獵,沒想到看著幾個人抬著我偷偷模模地從山下走過。他派人去問話。誰知道那幾個人緬甸語都不會說,他心頭起疑,就把人扣下了,又弄醒了我。我這時才發現自己被這幾個日本人綁架了。」
「後來那幾個日本人被交到日本大使館遣返出去了,你阿爸上門求親,你外祖父便答應了。因為那時我以為你阿爸是救了我的大英雄。他待我又極好,所以雖然有很多生活習慣上的不和我也都一一忍了下來。不久之後就有了你。」
「但誰知道兩年之後,那些日本人不死心,又重新殺回緬甸,這一次直接對著我的阿爸下了毒手,他們用毒刑逼問阿爸,知道了那兩塊古玉的秘密。又得知阿爸把那兩塊古玉當做是我的陪嫁,讓我帶到了八莫去了。于是這些膽大包天的日本人,竟然悄悄潛伏了下來,想要等我回來奔喪時,趁機搶走古玉。」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這一次回家奔喪,我雖然不知道那些日本人打得什麼主意,但絲毫不敢大意。家里端上來的食物、飲用水,我全都讓我養的貓都先試過之後才吃。」
「有一天晚上我發現我的貓吃過家里僕人送來給我的茶之後就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暈倒了。于是我明白過來,原來那些日本人要開始動手了…….」
王萍注意到木敏講到這里的時候,孟奈將軍的臉色開始變得微妙起來,雙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辯白什麼,但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將計就計,通知了我家中的護衛,做了安排,然後佯裝暈倒,想要叫那些日本人這一次有去無回,為我阿爸報仇雪恨!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日本人螳螂捕蟬,我的好丈夫卻是那只黃鸝,伺機就等侯在後頭!」
「孟奈,你以為我那時暈倒了,所以在日本人將我擄去之後又跳出來,逼迫他們交出兩塊古玉,然後殺人滅口的事我真的不清楚嗎?」木敏抬起頭,直視著孟奈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下去,「自從被我知道我爺爺不是我阿太的親生兒子,反而是一個背信棄義,出賣國家、出賣親友的緬奸才是我的親生阿太時,我就心灰意冷。但那時讓我遇著了你,你像一個天神一般把我救出魔掌,自那時起我的一顆心就粘在了你的身上。可誰曉得,托付終身的不是良人,而是包藏禍心的賊子!」
「你敢對天發誓,你當時不是知道了那些有關木洋的傳說,所以才找上門來的嗎?原本你也是打著想用軍隊用武力逼迫我們木家交出地圖,但沒想到你運氣好,竟然被你發現自己無意之中救下了木洋的後代。于是你打算將計就計,施展你的美男計,反正你們緬甸男子可以娶許多個老婆,你明明家中已有兩個老婆了,但你仍舊當做不知道我們漢族人的規矩,向我阿爸提親。我阿爸一方面畏懼你們家族的權勢,另一方面也見我心儀你,就點頭同意了。」
「婚後你對我千依百順,你第一個老婆、第二個老婆不明所以,又因為我是漢族女子,心中對我忌憚萬分,從此就埋下了心刺,日後處處擠兌刁難我們母子。」
「我閉著眼楮,清楚地听到你和那些日本人的對話之後心如死灰。我阿爹為了這些可笑的寶藏死了,原本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卻是心懷叵測的騙子。要不是有小烏泰,我還活著做什麼?從那時起,我便心如死灰,既然你的老婆們都看我不順眼,你又對我無情。我又何必還留在那個家中…….」木敏轉頭對著烏泰笑了笑,笑容落在王萍眼中只覺得分外淒涼,只听木敏對著烏泰說道,「烏泰,你要記得你身上流著一半漢族人的血統。日後你要是還認這個媽媽,就不要學你阿爹娶很多很多的老婆。老婆,只要一個就夠了。我們漢人是沒有很多個老婆的。」
烏泰望著他的媽媽哽咽地點點頭︰「阿媽。從今以後我沒有阿爹了。我就只要一個親人,我以後和你一樣做漢族人,只娶一個老婆!」
木敏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孩子!」
孟奈在一旁听得大急︰「敏敏,你別這樣。你知道的,我心里是有你的。我承認,當初到果敢去。確實是打著尋找日本人留給木洋的寶藏去的,可是後來認識你之後,我的一顆心也全都到了你身上,並不是為了什麼勞子的金銀珠寶。只是後來那幾個日本人太過分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你動手!我是一個男人啊,若是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兒算什麼男人。我當然要殺了他們,為你和你阿爹報仇。那兩塊古玉我後來不是還給你了嗎?你別听江溫那個賤貨瞎說,她是為了離間我們才說我解不開古玉之中的秘密所以會把古玉還給你,想要讓你這個木洋的後人來研究。這完全就是她的圈套,你千萬不要上當!」
木敏望著孟奈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這是不是圈套,我們心里彼此都清楚。或許你對我是有一點感情的吧,但還不足夠深到能讓你為了我放棄這片寶藏。所以你說你放了紙條去提醒烏泰,這我信。可是你為什麼不親自來救我呢,卻要讓我們的兒子冒險?」
木敏的語調一直是輕而平靜的,溫柔淡然,不徐不疾,沒有一絲逼迫,但孟奈卻在她這樣舒緩而平和的語調下,吶吶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額頭更是滲出了幾滴汗水。
木敏淡然地笑了笑︰「我想,你是想借兒子的手,引誘我說出藏寶地點吧,畢竟你說不定已經察覺到了我對你的懷疑,但你想著我總不會為了寶藏傷害到自己的兒子,所以你引我們的兒子發現當年日本軍隊和木洋的往事,又讓他孤身犯險,就指望著我能將藏寶地點透露給兒子知道,不是嗎?」
「不…不…不是的….我有安排人保護你們的,江溫請來幫忙的那些人里面就有我安插的人手…」孟奈情急之下吐露的實情,卻讓大家的臉上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烏泰一個人面色蒼白,他望著孟奈將軍,傷心欲摧︰「阿爸,真的是你?」
孟奈長嘆一聲,垂下頭不再言語了。
這時候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木凱突然開口說道︰「可惜了,沒想到太爺爺去了美國之後竟然會留下那麼多的紛爭,早知道我就應該早點回來的。」
「其實,你們都誤會太爺爺了,他是個好人,是個真正的英雄。」
木敏點了點頭,向大家介紹道︰「這位是木洋在美國的後人。當時江溫來找我的時候,其實我也有些隱約懷疑她了。只是我始終不願意相信她也會為了那些財寶背叛我,但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經過了日本人和孟奈的事我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正好當時木凱過來找我,我就拜托了他跟在我後面和我一起去醫院。之後也是他安排下的人手把我從江溫手中逃月兌。他是世界海關組織地區情報聯絡員,和緬甸的政府關系一直都不錯,所以我們一打听到這邊有孟奈將軍麾下的部隊調動,我就拜托木凱趕快帶我來看一看,果然就遇上了你們。」
听到木敏這樣說,王萍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那個混血兒,他濃眉大眼,鼻子高挺,和一般的緬甸人亦或是中國人長相都極為迥異,但舉手投足之間仍舊是可以看出他五官之中還是與木敏有幾分想象。
「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孟奈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舅子還是有幾分不相信,忍不住出言問道。
木凱和木敏一樣,看上去似乎脾氣很好。因此面對孟奈的質問,他也只是溫和的一笑︰「十幾年前吧。不過那時木敏已經住在八莫了,所以你可能不清楚。」
孟奈還待再問,木敏已經開始接下去往下說了,他偷偷憋了一眼木敏,就撇了撇嘴不敢再多問了。
「當年我的父親過世之後。我替他整理遺物。誰知卻在木家老宅的書房里翻出一本木洋當年留下的筆記本。木洋在上面用中文寫明原來他後來知道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又明白自己犯下的大錯,于是便在在昂山將軍之前就已經改投了盟軍。但是當時中國遠征軍的指揮官孫立人孫軍長讓他繼續留在日本陣營中為他們做間諜。于是木洋便開始過起了雙面間諜的日子。」
「一直到日本人撤退之後,木洋拿著日本人從亞洲各國掠奪來的財富暗中通過盟軍暗中已經歸還給了各國。但知道自己這樣做肯定會給木家惹來很多麻煩,因此離開木家當做失蹤流亡,在美**隊的安排下去了美國,改頭換面。以另一個身份在美國安居樂業,娶妻生子。」
「這本日記上他還特地注明了玉豚和玉蟬這兩塊古玉的來源,其實它們反倒並不是來自日本人搜刮來的寶藏,而是來自沐王府的遺產之中。當年被他無意之中找到機關可以打開。合攏之後嚴絲合縫,若是不知道其中關竅之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裂縫,可謂是巧奪天工。」
「據木洋推斷這應該是古代工匠鬼斧神工的技術。但是已經消失在歷史無垠的長河中了。」
王萍听到這里想起已經對半切開的玉豚,以及落入杜江溫手上,被取出了半張地圖,現在不知道碎片在哪里的玉蟬,不由得一陣懊悔。要是自己當時再仔細一點啊,再細細地檢查下,不要見到那兩張絹紙就那麼武斷地下決定。鼓動烏泰把它們對半切開,說不定那兩塊古玉還能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甚至破解出里面蘊含巨大能量的秘密。
木敏不知道王萍的所想,她聲音淡淡的,帶著獨有的滄桑感繼續往下講︰「木洋祖先大概是看透了人性,他當年故意留下線索,其實在里面藏著的卻是中國遠征軍當年陣亡的地點,希望後人為了尋找寶藏能找到他們的尸骸替他們埋葬,也就是你們眼前的這片地方。」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日本人留下的巨額財富?」孟奈的聲音中帶著嘶啞,透出濃濃的懊悔之意,他望著眾人面前這片殘損的墓地,露出似笑非笑,欲哭無淚的表情。
地上躺著的江溫听到了他們的對話,喉嚨中也發出尖銳而又痛苦的嘶鳴聲……
此時王萍和眾人卻沒有一個去理會他們二人,只是靜默地望著這片埋葬著英雄的土地……
王萍回到仰光之後,也去了一趟位于緬甸郊區的日本二戰士兵公墓。對于這個在二戰中的失敗者,他們在緬甸為陣亡軍人建了雄偉壯觀的墓園,連戰馬都刻上了名字。當時中日兩**人死傷同樣慘重,如今進入眼簾的卻只有日本人修建的紀念碑。綠油油的草坪上,綴滿了黑色的方塊墓碑,整齊排列,猶如他們走上戰場時的隊列,似乎,他們從未死去。
王萍卻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密支那的荒蕪廢墟中不小心挖出那堆骸骨,散亂在泥土中,沒有墓碑,沒有墳頭,只有荒草和幾處被當地人開闢的菜地。他們當中大多數還保持著臨死前最後的一個姿勢,有些人手里還握著刺刀,堅定不屈地向上挺立,然而這一切卻因為歲月的風化,一踫就輕易而碎。
比現實之碑更重要的是人心之碑。雖然中**人是以抗擊法西斯的身份長眠在了這片土地,但戰後,由于歷史認知的模糊和長期被遺忘,他們反而成了邊緣者。
「戰後來緬甸最多的就是中國人和日本人,日本人都是來拜祭的,中國人都是來做木材和翡翠生意的。我認識那麼多中國人,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起中國遠征軍故事的人。」烏泰走到王萍身邊,低聲說道。
和她一起注視著日本陣亡士兵的公墓,他們的面前是有專人看守管理,園內綠樹成蔭,花朵點綴,水池漂著浮萍,則盡顯小橋流水的和風園林之美的墓地。而回想起那些和自己身上流著一半相同血液的無名軍人埋骨他鄉,卻依舊拋尸荒野,不能入土為安,烏泰只覺得當時的場景說不出的悲涼蕭瑟。
半個多世紀來,數以萬計的中國遠征軍軍人之軀,歷經時光沖刷、人為破壞,湮沒于緬北叢林,讓後人無處祭奠。歷經時光沖刷、刻意遺忘及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排華浪潮,緬甸的中**人墓園幾乎被損壞殆盡。
日本都在緬甸為陣亡軍人建了雄偉壯觀的墓園,每一個陣亡士兵得到最大限度的尊重,甚至連戰馬都刻上了名字。如今,緬甸人對「殖民者」和「入侵者」的了解遠勝于對中國遠征軍,縱使後者為這里的和平付出巨大的犧牲。這是一場鮮有察覺卻無聲落後了半個多世紀的歷史記憶競賽。
雖然王萍不想承認,但這一刻她為自己的國家而感到悲涼。和在半個世紀之前,在這里葬身的英烈相比起來,她重回一世似乎都在追尋的只是物質的財富,世俗的名利,兜兜轉轉卻差點迷失了自己。
「走走吧。」烏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對王萍說。
「好的。」王萍點點頭,隨著烏泰安步當車,走上了公墓里的一個小山坡,上坡的亭子中樹立著一塊碑文。
望見碑文上的英文和日文,王萍和烏泰的目光便停駐在上面︰「戰爭雖然失敗了,我們將永遠銘記日本軍人為國家所作出的犧牲。」
從日本公墓開始,從日本公墓結束,似乎這就是一個起點也是終點,終將匯成一個並不那麼美麗的圓。
「我們走吧,明天是公盤交易的最後一天,我想你還是要去的吧?」
王萍對著烏泰勉強露出一絲笑顏︰「我還記得你答應我,讓我去礦上免費挑一塊原石走的,你可別耍賴。」
烏泰揮了揮手,像是要揮掉一直以來籠罩在他們心頭的灰霾︰「走吧,我什麼時候耍賴過了?」
兩個人一起轉過身,他們的背後是挺拔不屈的青松群立在風中巋然不動。
後記︰
木凱通過外交渠道將中國遠征軍位于密支那的墓地正式知會中國政府。2007年,旅緬遠征軍暨後裔聯誼會會長王玉順的父親王之平,已有94歲高齡的遠征軍退役老兵終于來到當年同戰友們一起奮戰過的土地上,將他戰友的尸骸接回祖國家鄉,入土為安。
回國之後,王萍也拜托方華動用公司的力量,以海外愛國華僑的名義,收集老兵影像留作後世遺產,又購買了一批紀念章,找到當年中國遠征軍送給彌留老兵,以遂其遺願。
之後,她和方華兩人每年都拿出一部分的利潤成立了中國抗日老兵扶助基金,專門用這筆錢為當時在二戰中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填堵日寇的槍口去消耗鬼子的彈藥,保家衛國的老兵們提供幫助。
ps︰
不知道大家看最近的章節會不會覺得很沉悶?最初寫著一段本來是因為看了之前提過的《古董局中局》所以想寫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不想重復被人已經寫爛的賭石,所以加了古玉和探險懸疑的環節,但沒想到自己筆力不夠,寫出來的東西自己非常不滿意,反而到後來在查緬甸歷史的時候,挖出這樣一些資料,看得自己眼淚都掉下來了,于是就給安排到情節里去了。至此,向逝去的中國遠征軍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