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觀景台放榜處。
林依看到自己的名字,郝然在列。嘴角擒起笑容,轉身讀小屁孩得瑟︰「哥哥我名列前茅,以後你小子跟這個哥哥,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陳祿向林依投去一抹不信的眼神。並非因為林依是女子,在初雲國,女子也照樣去學堂,就讀或學習各種手藝,當然,也有有錢人家的孩子,直接將夫子請到家中,特別教導。主要是林依刑事大大咧咧,舉止粗魯不雅,而且刺繡納鞋……無一能懂,總而言之,凡是女子家家該有的溫柔客人,賢良淑德,放林依身上,影子都找不到。這樣的姐姐,即便帶著情義去評價,也很難昧著良心而不去質疑。
林依右手彎起兩節手指,敲了一下臭小子的頭,方才蹲下,把陳祿抱起,放在肩膀上︰「看來不讓你親眼看看,你是不想哥哥的了。」
陳祿看到榜上紅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陳逸」二字,哪里還有不信。坐在姐姐的肩膀上,想到姐姐瘦瘦小小的,一陣不安,掙扎著要下來。林依會錯意,以為臭小子這是「恐高」,兩手摁著陳祿的小腿不放,還故意輕輕往前小跑起來。
突然,一陣踉蹌,林依被絆倒在地。
陳祿半空往下跌倒,一陣驚慌,手無足錯,本能地狂舞。慌亂中,小手好像抓物了某些東西,倒地時,「嘶」的一聲,晃過神來的時候,手上已多了一塊黛綠色的布料。
林依膝蓋被磕了一下,隱隱生痛,來不及多想多看,看祿兒跌倒在地,趕緊過去扶起他。
陳祿站起來,疑惑地盯著手里拽著的布料。林依尚未來得及問,「啊……」一陣尖銳的聲音震動耳膜。
兩人回身一轉,旁邊,一個身穿黛綠色衣裙的姑娘兩手遮住臉,往地上一蹲。旁邊的姑娘看到陳祿手里的布塊,知道怎麼回事,立馬把披風解下,該做黛綠衣裙的姑娘身上。
林依回過神,發現月兌披風的姑娘,竟是那天曬茶節上的端蓉月。花容月貌依舊奪人眼球,只不過此時,端蓉月扶起蹲地上的小姑娘,直視林依,美眸中已帶上薄怒。
林依知道古代的姑娘極看重聲譽。雖然那位姑娘裙子被撕掉一片布料,里面還穿著白色的長褲。而且從裙子被撕到端蓉月解下披風蓋上,整個過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失足跌倒,祿兒驚慌中撕裂姑娘衣裙乃本能,而非故意,但致使這位小姑娘在眾人面前失禮,始終是事實。
林依見陳祿已站穩,便放開他,雙手拱手作揖,彎腰低頭致歉︰「實在對不起,在下與小弟無心冒犯,還望姑娘原諒。」
「一句原諒就完事了?」端蓉月兩眼直視林依,看著對方殘舊的袍子,因剛才跌足,還沾上了灰塵,一陣鄙視。要是平時,見到這樣的人,根本不屑多看一眼,今天竟然要在這里與這樣的人周旋,一陣厭惡,聲音里已帶上三分尖銳。
「這,那姑娘覺得怎麼才好?」林依听出對方的不耐煩,不過犯錯誤的人是自己,依舊誠懇詢問。
「小綠自小跟著我,乖巧伶俐,我早已存了心要為她找個好歸宿,如今你兄弟二人如此魯莽行為,致使小綠今後無面見人,你說要怎麼負責?」端蓉月一字一字道。眼神帶著控訴。那叫小綠的姑娘,已在嚶嚶哭泣起來。
「這,小弟年幼,我也一心放在弟弟身上,不曾看到姑娘半分,所以姑娘請放心。」
「言下之意,你是不肯娶小綠過門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你竟然如此不負責任,怎配當咱虎丹書院的夫子,怎配給學生們講榮辱禮義!」端蓉月的聲音,清脆鮮亮,早有看榜的書生圍攏過來,指指點點。
林依苦無言,自己也是一屆女流,怎麼對一個姑娘負責任!可自己以男子的身份,考上的夫子,現在眾目睽睽之下,要坦誠自己是個姑娘,豈不是又多添了一重欺騙的罪名!騎虎難下之際,一把熟悉的嗓子穿過人牆,傳進耳朵,彷如天籟。
「蓉月姑娘言重了!所謂,不知者不罪。」
眾人見勢府台大人,紛紛讓開。李科踱至端蓉月和林依面前,優雅道︰「剛才本官在榜前,看得很清楚,陳兄弟帶著幼弟玩鬧,是這個小姑娘不小心跨出腳步,致使陳兄弟二人跌倒,才發生後來的事。既然雙方都有錯,足以相抵。再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小心撕裂姑娘衣裙的是這位小弟弟,總不能叫他娶了姑娘吧,那不是耗費了姑娘青春麼。」
眾人見府台大人出言相鼎這位小兄弟,加上確實沒看到事情的起因經過,不知道誰對誰錯,再不敢指責林依。
「小綠,你怎麼不早說是你不小心絆倒了這位公子。你可知道因為你,你家小姐差點就冤枉好人了。」端蓉月心里大惱李科三番四次出言相幫這窮酸小子,但在心上人面前,又不能表露,知道這次又只能不了了之,言下一轉,責怪起丫鬟來。
「這位公子,小綠對不起。我家小姐也是關心奴婢,請公子見諒。」小綠心里委屈,可自己小丫鬟一個,小姐讓自己向東,就只能向東,看小子轉戲,也只能見機行事。
「既然是一場誤會,解開就好。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林依見危機解決,心頭一松。也知道對方突然變得那麼好說話,自是因為李科這個府台大人。
不過令林依不解的是,這李科怎麼三番兩次這樣幫自己,難倒他看不出這端蓉月對她的情意麼?不會吧,這麼**果的愛慕,一眼就明白了啊。難倒正因為不想接受端蓉月的愛意,才故意三番四次和這姑娘對著唱?那要是哪天人家兩小口突然對上眼了,自己豈不成了炮灰!想到這,林依打了一個冷顫。「府里邊有傷藥,陳兄弟不如跟本府回去上點藥吧。」李科見狀,以為他這是疼痛。方才他已經留意到,陳逸的手心和膝蓋處,好幾個地方都擦破了皮。心里卻閃過一絲疑惑。墨天給聖上稟報陳逸的底子,可說了陳逸是有功夫底子的,行走江湖,估計還不弱。可方才這種情況之下,他既如此緊張幼弟,依本能,應該不至于讓弟弟磕了地才是啊。難倒說他早已看到了自己,不想在我面前漏了底。
李科不說,林依倒忘了這是,方才的情況,騎虎難下,不容自己去體會疼痛的滋味,現在一經提起,方才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痛。林依蹲下,扳過祿兒的身子,發現他的手肘、掌心、膝蓋處都被擦破了皮,小孩子的皮比較女敕,所以祿兒的情況,比自己的要嚴重幾分,傷口幾個地方,竟滲出幾許血絲。這深秋,天已微寒,吹著該很痛吧。
幾天來,兩人相依為命,林依是真將這小子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了!看著這場景,祿兒乖乖的,也不呼痛,林依一陣心痛,把祿兒抱進懷里,一陣自責,怎麼自己總是沒有保護好孩子,讓他屢屢受傷呢。
「男人大丈夫,這點算什麼,祿兒不痛。」陳祿看著姐姐,察覺到對方突然而來的脆弱和柔情,懷抱溫暖無比,放佛又聞到了娘親的味道。
「嗯。」林依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這樣子太矯情,不符合男子風格,拍掉祿兒衣服上的塵土,站起來,也拍拍自己的衣服。抬眼對李科道︰「那就麻煩大人了。」
李科見林依愛護幼弟,也不和一旁的端蓉月多說,道了一句「本府告辭」,轉身走在前面。
林依看了一眼端蓉月主僕,點了下頭,牽了祿兒另一只沒受傷的手,跟上李科。
身後的端蓉月,一口銀牙吱吱作響,幾乎要咬碎了。要不是這窮酸小子,自己怎麼可能三番四次在李公子面前丟臉。端蓉月眼里的憤恨毫無虛掩,噴射而出。
離去的林依,根本不知道,這禍根,就此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