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苓雅帶著一身的怒氣回到家中,無外人在場,一揚手,掀翻了桌上台布。茶盞茶杯在地上砰的一聲咋響,碎成一地的破瓷爛陶,仿若林依一般,方才覺得解氣,胸口的窒息感漸漸消失。陸苓雅身子一松,坐在椅子上。
一雙腳步聲響起,半響,跨過門檻,來到陸苓雅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一雙修長的手覆在陸苓雅冰冷的手上,按了按,如打氣一般,再松開。然後,女子開口了︰「這陳逸不過是一個見錢眼開的財奴,表姐何必為這人動怒,小心氣著自己。」
「蓉月,你給我說說,在虎丹的時候是怎麼一回事。」陸苓雅回復平靜,瞬間又優雅靜美得如同娘娘廟里的雲娘(據說是初雲史上最美的女子,惹得天神傾慕愛戀的那位娘娘,遭到拒絕後一怒之下將她囚禁娘娘殿,雲娘至死不怨不怒,依然純美不可方物。天神悔恨不已,化身成晶瑩剔透的薄蟬,將她身體裹起,使她永世不腐,芳顏永存。關于雲娘與天神的傳說無人知真假,不過雲娘從此成了初雲女子容顏絕美無雙的象征。)
「堂堂一個男子,居然和女人爭一個曬茶節的茶魁。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李公子居然被他騙了,這家伙不過是為了五百兩的銀票。」說到李科的時候,端蓉月方才對陸苓雅的那套安慰也拋到九霄雲外了,對林依咬牙切齒起來。
陸苓雅察覺到端蓉月的情緒變動。笑了一下︰「蓉月,和你說多少次了,這李科不過一個虎丹城的府台,值得你如此麼?憑舅舅舅母對你的疼愛,會給你找個更好的。」
「是尚書大人。」端蓉月糾正。自從在虎丹見到他第一眼起,就無可自拔。英俊瀟灑,聰明冷靜,文質彬彬,從相貌五官、偉岸身材到聰明頭腦,哪一樣,不令自己欲血沸騰。
「是曾經的」端蓉月是她最疼愛的表妹,她絕不忍心看她這樣埋沒自己的將來。男人追求的是女人與生俱來的美貌和身段,女人追求的是男人附帶的地位和權勢。
端蓉月不再和陸苓雅在這件事上面爭執,自小她這個表姐就事事好強。她相信李科被貶至虎丹當府台只是暫時的,有朝一日,他會再重新坐回尚書的位子。只要表姐如願入宮成為聖上的女人,他日丞相老去,她會幫李科坐上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端蓉月回到正題︰「我央人查了一下,這陳逸,來虎丹的日子也不算久,未當上夫子的時候,一個人帶著七八歲的弟弟,一間間店央求掌櫃的,連個活計都找不著。後來不知怎麼陰差陽錯的當上了書院的夫子,也不知背後耍了什麼手段,居然爬到了曼城書院,還得到聖山的贊賞,否則也不會有機可乘,生生破壞了表姐的好事。」
「其他底細呢?」陸苓雅沒有因為端蓉月提及她今天在宮中落敗的事情而再次動怒。可以說陸苓雅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人。她知道,要知己知彼,才能找出對方的弱點,一擊即中,扳回局面。未走到最後,現在晦氣、動怒,未免過早,正中他人下懷不是她陸苓雅會做的事情。
「來虎丹之前的消息一點都查不到,這兄弟兩,就好像憑空冒出虎丹似的。越想越讓人質疑。」端蓉月也覺得這陳逸疑點重重。
「我讓爹爹派人查查。」陸苓雅知道她爹不僅僅滿足于只當一個丞相大人。為了他自己的權欲,他會全力推她登上皇後寶座,對于任何擋腳石,清除起來,不擇手段。
「查何事?」陸青舟剛听說女兒今日在宮內的事情,就過來了,剛到門口,听到女兒最後一句話。
「就是今天耍手段陷害表姐的陳逸,曼城書院那個新來的夫子。」端蓉月知道表姐向來和姨丈說不上幾句就有沖突,見表姐沉默,怕她的態度又惹怒了姨丈,趕緊代為回答。
「廢物一個。連一個夫子都擺不平。摔東西有什麼,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證憑自己的才能打敗對方,就該動動腦子,用什麼法子都好。老夫的面子都被你敗光了。還好意思甩東西。」他陸青舟不養沒用的人,即便是他女兒也不例外。
「那爹爹怎麼不讓二娘去參加,反正二娘的年紀和你這個廢物女兒不相上下。說不定憑二娘勾人的手段,連參賽都不用了,聖上直接就給她封一個初雲書法第一的名號。」陸苓雅早知道她這個爹爹過來,絕不是給女兒送安慰和溫暖的。也知道頂撞的下場是什麼,可一听到「廢物」二字,還是忍不住出言嘲諷。然後閉上眼楮,等待接下來的懲罰。
「你」陸青舟右手高高舉起,顫抖了半天方才放下。對外呵斥一聲︰「來人,叫人去書院告假,小姐要反省一天,好生看緊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陸苓雅眼邊過一絲受傷一閃而逝,隨之冷哼了一聲,露出赤露露的怨憤。怕打壞了臉蛋沒有利用價值成了府里白養的沒用廢人,每次都用禁足這一套,別說她,連那些下人都覺得無趣了。
「表姐,下次不要再頂撞姨丈了。你這樣,親者痛仇者快,只會把姨丈推到那個狐狸精身邊。」端蓉月上前抱住陸苓雅,覺得表姐十分可憐,姨母早逝,姨丈只管寵著那個狐狸妾侍。只要表姐達不到他的要求,不是怒罵就是禁足。
「蓉月,表姐沒事。習慣了,再說我有分寸的。」抱緊了端蓉月,只有在這個表妹面前,她才感受到自己也是個人,也有人疼愛。
端蓉月感覺到陸苓雅的心情好轉了點,方才松開她。「弄成這樣,嗯,姨丈還會不會派人幫你查陳逸的底細啊?」
「他一定會的」沒人比她更了解她這個爹爹了,了解他對**的貪戀,對權利的執著……以及,對妻兒的無情!終有一天,她要掙月兌這一切,坐到至高無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