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叔,你的忠心我和父親不是不懂,但是凡事講求方法。我剛剛也只是猜測,也未必就是這樣。現下要做的是從長計議,你先派人到熊山鎮的密牢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了解劉福永的情況。」
「屬下這就去辦。」章叔听罷心下感動,又有了信心。
溫少白待章叔退下之後,自己坐在了書案前,眉間緊蹙,雙眼緊閉,雙手扶額靜坐了好長時間。
他現在面臨的處境遠沒有他與章叔說的那般簡單,現下很是棘手。
他已經收到自己心月復的消息,也就是他剛剛所謂的「猜測」,只是他一時還沒有想出辦法。溫少白沒有直接告訴章叔實情,而讓章叔再去調查自有一番計較。
一則章叔雖然武藝高強,但是做事沒有腦子,一旦讓他知道實情,消息十有**會泄露。到時候手下們人心惶惶,自己又不能馬上決策,不但無法完成父親交給自己的任務,還會使自己失了威信,更可怕的是繼母和大哥借此事做文章使自己失了父親的信任。但那時自己才是真的輸了。
二則繼母和大哥自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以往在侯府里有父親坐鎮,他們不敢有什麼大動作。現在自己孤身在外,他們肯定會來給自己添亂子的。
三則熊山鎮的密牢守衛嚴密,以章叔的人脈和心計,想要從那里打听出消息自是需要些時日的。爭取出來的時間足夠自己先解決掉繼母和大哥派來的人了,同時也能趁此機會想想辦法,等到章叔查實,自己馬上提出對策又能穩住人心,又能提升威信,不至于以為自己年幼不听指揮。
四則這雲都的暗樁里難免會有繼母和大哥的人,自己有暗衛的事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不然自己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溫少白的城府不可謂不深,但是此時他身邊卻沒有了一位謀臣,孤軍奮戰的他已經是疲憊不堪了。
本來父親只是派自己來取回萬壽雲錦圖的,繼母趁此機會發難,只讓溫少白帶了兩個貼身侍衛前往雲都。
在這雲都的暗樁中,劉福永本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才。溫少白原本也沒想到雲齊王如此狡猾,已經發現了劉福永。本來以為有他在自己不必如此費心,沒想到來了以後劉福永已經被控制起來了。
溫少白正暗自頭痛,派出去解決繼母的人的暗衛此時回來了。
狡如鬼魅的身影一閃落在了溫少白面前,這暗衛站的位置很巧妙,將自己的身影正好被屋內的物品完全遮擋住,這樣在點著蠟燭十分明亮的屋子里,從窗外無論什麼角度都絕對無法發現屋子里多了一個人。
「報告主上,繼夫人派來的十名來刺殺您的暗衛已經全部解決掉了。」
「很好,你先退下吧。」溫少白松下一口氣,算是解決了一個隱患。
溫少白起身推開了窗子,向遠方望去。
想起自母親去世後,父親將誕下長子的側夫人——也就是現在的繼母扶正後,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安穩地睡過一晚了。
話說這溫少白的繼母也不是一般人。
她本是溫少白祖母娘家的一個旁支家的女兒,幾次趁溫少白祖母回家省親的的時候,變著法的討好她,本想借這關系嫁入侯府,當上世子夫人。
本來憑著溫少白祖母家的地位,一個旁支家女兒的身份,要想嫁一個普通的達官貴人倒是綽綽有余,可偏偏她不滿足,想要嫁到侯府,這個身份遠比不上溫少白的母親了。
爭了許久到底是沒有得到世子夫人的位子,只是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能夠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了已經有了夫人的世子爺做側夫人。可見這個女人的野心之深。
剛入門的側夫人與現在不同,她不但討得了世子的歡心,贏得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人的喜愛,並且十分尊重正夫人。
可是這僅僅是表象,因為她看出了世子夫人只是一個飽讀詩書,冷性自傲,被保護的很好的大小姐,管理家室根本就不在行。所以她暗地里不斷挑撥溫少白母親與婆婆,與丈夫,與侯府旁支的關系,通過他們的手一步一步把溫少白的母親逼上了絕路。
等到溫少白的母親終于經受不起這樣的生活,病逝後,她因為家室和誕下長子的關系成功成為了繼室。這時的她也露出了原來的面目,精明干練的她很快將家里打點的井井有條,這也使得世子把他當成自己的賢內助,甚至有時候與她商討一些朝廷上的事。
當她成為侯府夫人時,就總是想方設法除掉溫少白。
這樣的生存環境讓溫少白活的如履薄冰,從而也就很早認識到了人心的險惡,早熟的不像話。
溫少白猶記得母親去世前的那個夜晚,正在私塾館上課的他被家丁急急喚回。
當他匆匆趕到母親面前時,眼前的人讓他害怕。
已經重病的母親臥床已久,可是母親總是說小孩子聞了太多的藥味容易得病,每次都是讓自己站得很遠與自己說話,還總是讓人擺上一架屏風,將自己隔開。母親每次都會問上很多自己的事,卻從來不談她的病情。
今天一見,母親原本秀美豐滿的臉已經不再,干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臉色蠟黃,原本漂亮的大眼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在干瘦的臉上,格外嚇人。
溫少白嚇得撲倒在母親懷里哭起來,「母親,母親,你怎麼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嗚嗚嗚……」
母親費力的撐起身子,用她已經干枯的只剩一層皮的手輕輕地,撫模著他,說︰「少白,母親病了,病得很重,可能時日不多了。之前沒敢讓你看見母親這幅模樣是怕你擔心。」
「母親你亂說什麼,你不會死的,你不會離開少白的,對不對?對不對?」他被嚇得忘記了哭,急急地說。
「少白,母親以後不在了,你就是一個人了,在這府里沒人會時時保護你了,你就要學會面對,你不能像這樣逃避了。母親這輩子就是因為逃避現實,才落得這般模樣,你不要重蹈覆轍啊!」母親又喘了一口氣接著說,「少白,在這深府里除了你父親,你對誰都要有防心,尤其是側夫人,一定要小心她。她是個很有能耐的人,但是在你沒有能力壓制住她的時候千萬不要與她抗衡啊!還有你一定要听你父親的話,一定要用功讀書,不然恐怕這深府之中就容不下你了。還有,等我不在了,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你要……」
母親的聲音越來越急切,可是最後卻還是沒有說完。每一個對著自己的子女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道不盡的囑咐,可是生命是有限的,到了時候就該離開了。
他看著母親眼里深深的不舍與貪戀,他哭了,哭得那麼傷心,他還想讓母親再看他一眼,可母親的眼楮還是慢慢地閉上了,沒有了力氣的身子倒在他的懷里。
他知道母親離開他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哎!」溫少白望著柔美的月亮,不禁想起了剛剛賞月的小姑娘。
真是個有趣的小丫頭,若不是章叔急急找我回去,還可以多逗逗那個丫頭呢!
溫少白站在窗邊,半晌,自己痴痴地傻笑了一會兒,關上窗子,歇息了。
這大概是他多年來睡得最好的一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