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江南風光無限,春江水暖,晚間更是別有一番景致,清風徐徐,月明星疏。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在廣濟橋邊,半跪著兩個黑衣人,他們偶一抬頭,水面微起漣漪,月光投映在湖面上,星星點點,等的人卻不見蹤影。
兩個人只得耐心等下去,雖然清明已至,但夜涼如水,子時一過,寒氣直往身上鑽,二人雙膝發麻,均換了個姿勢,繼續跪下去。
不多時,湖面卷起風浪,湖水如雨點,淅淅瀝瀝打在他們身上,這二人抬眼一看,四個蒙了紗的窈窕女子在前,輕輕踏浪而來,正是這浪花擊打在二人胸前,輕巧晶瑩,冰冷冷一片。這四人足尖一點,在橋上落下,雙雙跪下,後頭還有個蒙面人,蒙的面紗是紅色,身上穿的也是火紅一片,指甲眉眼,俱是妖艷的紅,開口卻是個男人聲音︰
「那《明瀾經》究竟如何了」
「戒十有負上者重托,那……那《明瀾經》,已隨著和尚一起葬身山崖了……」
男人將紅袍一揚,朝這二人甩過來,堪堪擦到他們的胸月復,戒十與之前同他接應的上使紛紛倒地,「哇」地吐了一口鮮血,那上使抹掉嘴角的血,支撐著解釋道︰
「那……那和尚性子剛烈,寧願跳崖,也不肯交出經書,是我們疏忽,還請上者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紅衣男子站在橋中央,居高臨下望著這二人,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勉強笑了笑,道︰
「這些話,你們最好不要說給主人听,成王敗寇,事情辦壞了就是壞了,不必解釋。」
那四名女子衣袂飄動,似乎要乘風歸去,這男子站在她們前方,更似隨時便要消失無蹤。
他舌忝了舌忝嘴唇,向戒十身邊的上使看過去︰
「雲上使,你不是第一回接任務。」
「是……」被稱作雲上使的人,跪在地上,不敢望他。
「主人想知道,那個帶著經書下落不明的和尚,究竟是誰」
「他似乎……似乎叫……修緣……」雲上使說完這話,跟旁邊的戒十對望一眼,二人眼中神色絕望。
「好,好。」紅衣男子手撫著橋上的石獅,眼神無波無瀾︰
「先饒你們一命,待我回去向主人回明實情,再做定奪。」
「多謝上者,多謝上者……」二人紛紛跪地拜叩,暫時松一口氣。
然而寅時剛過,這二人便被一劍封喉,衣物上各沾了一朵嬌艷似火的紅色小花。
修緣在破廟住了一晚,睡到半夜忽然下起瓢潑大雨,他躲避不及,被淋得濕透,只得在廟宇中找了處滲水小的地段,一直坐到天亮,待雨停了,生篝火將衣裳里里外外烤干,重新穿上身。
雨後空氣清新,修緣忍不住深深呼吸,下山後走到橋頭渡口處,尋思再三,決定往蘇州府去,如今除了秦遠岫,他再沒有其他親人朋友。
渡口只有個五六十歲的老丈,撐著船篙慢慢悠悠靠過來,對修緣笑道︰
「小和尚,上來罷!」
修緣拍掉身上的塵土,朝老丈不好意思笑了︰
「哎!」
修緣坐在船上,一路晃晃蕩蕩,天氣晴好,春日暖陽灑在身上,不但不解乏,反而叫人慵懶懈怠。
「老丈,您這船,是往蘇州府方向去麼?」
「正是,這位小師父也去蘇州?」
修緣點頭,從此地到蘇州,走水路不過半日多的工夫,此刻又是順流而下,他心里抑制不住歡喜,又笑道︰
「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蘇州府,這是頭一回去看個朋友。」
老漢雖然年逾六旬,力氣卻極大,撐著蒿一下一下,船行得又穩又快,修緣有心接過船槳,幫老漢搭把手,被他拒絕了︰
「年輕人,你坐好,這處風平浪靜,老漢我使一把力,咱們也好早些到蘇州,你千萬別動,掉下去了我不撈你!」
修緣只得笑著坐到船尾,這老漢手上拿著槳,不見使了多少力,卻手臂生風,帶得修緣耳邊呼呼作響,那小船哪里是平常速度,就算三個壯漢同時在船上劃槳,也不會有這般快。只見得岸邊草木石堆都倏忽不見,被遠遠拋在後頭,藍天碧水,這般美妙景致,卻像一幅幅巨大畫卷,錯過了這卷畫,便再難回頭,只有向前,不斷看到新景致。
修緣心中有數,中原武林處處有深藏不漏的高手,這老漢看似是個尋常撐船人,實則氣力驚人,他不便打听,只是默默看沿岸風景。
看著看著,心思就飄忽不定,一想到蓮花生,修緣就渾身僵硬。這個人為什麼將他丟在山上?當初做那些羞恥至極之事,究竟是他興之所歸,還是另有圖謀?修緣希望以後再也遇不著他,但師門之仇,不共戴天,若真是他做的,修緣不顧這些牽扯,也要去找蓮花生拼命。
說來也怪,修緣清楚記得黃岐曾告訴他,若要解得鬼機子下在他身上的毒,須得蓮花生與他做盡九回那不堪之事。修緣有一回惹惱了他,未以身吞服解藥,那些天簡直度日如年。而前後加起來,不過堪堪八回罷了,身上卻並無異常,也不像之前那般對蓮花生無比渴求,甚至內心連一絲波瀾也沒有,似又回復到當初在靈音寺念經誦佛時無欲無求的模樣。
修緣一邊暗暗稱奇,一邊寬慰自己,世上奇門異術自然多,但黃岐的話也當不得真,或許只要三五回便夠了,毒早已解,只是蓮花生還未撐到第九回便膩了。
修緣望著江面發呆,慢慢回過神來,便跟老漢說話打發時間。
「小師父,听你口音,不像外地人,不是從嵩山少林來的?」
修緣心中無時不刻未想到師門,情緒低落,但人在江湖,防人之心不可無,便編了個幌子,道︰
「我是這附近小寺的和尚,只因下山采辦,便想著得空去會一會好友。」
老漢哈哈大笑︰
「小寺少了那些繁文縟節,倒也自在!少林弟子哪能似你這般來去自如。小師父不知,前些日子,那江南有名的靈音寺,竟被滅門,連帶四世家及天威鏢局也未能逃月兌。原本定在兩日後的武林大會,又因為人命官司往後拖了半月,看來江湖要有一場大浩劫!」這話本應感慨萬分,老漢卻用稀松平常的語調說出來,听來說不出的怪異。
修緣沉默,他不知今後去向,只想先找到秦大哥,他一向足智多謀,他爹在江湖上又德高望重,鋤奸扶弱。現下看來,更多了江南四家遇難,這一宗懸案非同小可,眾人齊心協力,一定能查明真凶。
原本大半日的行程,兩人說話間,居然一個多時辰便到了,老漢將船靠在岸邊,修緣輕輕踩在綠草地上。
這條河是秦遠岫常跟他提起的,貫通南北的大河,那麼聚賢莊應該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