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橫跨齊國境內大半土壤，自極北的高山上流淌而下，經宣華、景州、玉陽三大城池，灌溉了兩岸方圓千頃平原，令無數百姓無缺水之憂。齊國立國不足百年，有人曾言，寒江是齊國的守護河，也是母親河。因為除了灌溉之用，那浩浩蕩蕩、橫無際涯的江面，更是阻擋了秦國的鐵蹄錚錚，令其無法南下。
當今天下五分，秦楚爭霸。三國趙魏齊無論國力兵力，皆遠遠不如。偏偏夾在兩國的版圖中央，各國無不是絞盡腦汁在秦楚兩國的強勢下，兢兢業業，求得一絲存活生機。比起趙國當面和秦國咬牙死撐，態度強硬，轉過頭卻抱著楚國的大腿，哭爹求女乃，齊國的環境無疑好得多。
不親眼見一見寒江的壯闊，是無法理解寒江對齊國的重要意義。
文沖自從接了聖旨外出勘測寒江水位，就一直將兒子文清帶在身邊。寒江兩岸不乏文人墨客，每到一處，他與長子一起外出，尋訪歷代先賢留下的墨寶，和當地人說一說歷史。這個過程，自然是書房里體會不到的。
過了十日，文沖發現兒子剛開始的新鮮沒了，常常愁眉不展，一副有心事的模樣，不禁有些奇怪。恰好這一日到了流花鎮。流花鎮原本是一尋常小鎮，可是地形特殊，寒江至此分流，向東流淌的名叫「流花江」，向南曲折繞了一圈而後拐向東邊的，叫「玉帶河」。文沖帶著長子去流花鎮上的流花亭。齊國多少人物曾登上此江邊小亭？
猶記得他十六歲第一次來此小亭，心中澎湃得無以復加，甚至詩興大發，連做三首水準之上的詩歌。到了亭內，居高臨下觀看浩蕩的寒江一覽無余，煙波浩渺，文沖果然見到兒子興致高昂，尤其听說這座不起眼的小亭子是齊太宗未曾發跡時建造的，感慨無比，口中吟哦不止，似乎也有了詩興。
只是回到驛站後，文清的眉梢又皺著，難掩心事。
少年人的心事總是多，一陣風兒，一場雪，一朵花，都可能引起感嘆。文沖是那個年齡經歷過來的，如果兒女不主動吐露心事，他是不會問詢的。最後，是文清實在忍不住了，
「父親！」
「嗯？」
夜晚，文沖在燈下手握一卷書，藏青色的長袍在燈火下顯得十分儒雅。
「父親！府里又來信了。」
「哦，是誰寫的書信？你祖母麼？還是大郎？」
「都不是。是金嬤嬤。」
「哦。」文沖對一個下人寫信並不以為意，「大概是寫給你母親的吧。你怎麼沒有去讀信？」
因為秦氏不會寫字，文府有了一個不成例的規矩，無論是誰，都不會寫信給秦氏，不能把帶有文字的紙片送到秦氏眼皮底下，最多帶個話兒，免得被人誤會是羞辱文府。
金嬤嬤是秦氏的心月復嬤嬤，這個規矩自然用不上了。
不過，文清這段時間以來的心事並不是為金嬤嬤寫信給他母親，而是——
「父親，清離開家時，和妹妹約好了。她每日寫字五十，臨摹好了寄給我，或有了什麼心思想法都寫在信紙上，等家里人寄信的時候一起送來。可是，金嬤嬤已經寄信三次了。清一次妹妹的信都沒收到。」
文沖眉頭一皺，「金嬤嬤不是留下來照顧你妹妹了麼？」
「就是啊！」文清臉上的擔憂之色越發明顯，「母親正因為不放心妹妹，才特特留下金嬤嬤。以金嬤嬤之老成，定會照顧周全。只是她都寫信過來，怎麼妹妹沒有呢？」
文沖放下手中的書卷，輕嘆一聲，「你妹妹和陸家女交好，被陸皇後召進宮了。」
「那更要擔憂了。宮中規矩多，妹妹會不會受拘束……不準動筆？但金嬤嬤都能，妹妹怎麼不許？倘若真的規矩太嚴，金嬤嬤大可以在信中提一筆，說妹妹的親筆不能流落在外……可是沒有。金嬤嬤的信中，只說妹妹過得如何之好。其他什麼都沒提到。」
文沖沉思片刻，「清兒，去尋你母親吧。」
「啊？爹爹？」
「去吧。將你的猜測告知你母親。」
後知後覺的文清發愣。
他一開始並沒有覺得太嚴重，只覺得妹妹沒有遵守和自己的約定，所以不開心。可一次次的失望，反而讓他覺得懷疑。朦朦朧朧的覺得，是不是……出事了？
急急忙忙去後院見了秦氏。秦氏身邊正有個認字的丫鬟讀著金嬤嬤的信箋，至少讀了四五遍了，提到佛喜的地方重復再重復。也怪金嬤嬤謹慎太過，處處只撿好听的寫。什麼，佛喜如何如何受皇後娘娘疼愛，和陸輕盈如何相處愉快……不然，寫個佛喜受了風寒，也不會這麼快就被發現。
「你說什麼？你和你妹妹早就約好了通信？」
「是……」文清垂著頭，心中也發慌了，「兒去年七月就開始教導妹妹認字，妹妹聰慧，至今已經認了五六百字，平常寫字難不倒她。是以兒子非常奇怪，怎麼連續三次收到金嬤嬤的信，卻沒有妹妹親寫的只言片語？」
秦氏重重的坐在座椅上，嘴唇喃喃的顫抖，「佛喜……我的女兒……」
「娘，您別太擔心了。妹妹在宮中，興許是宮規嚴厲……」
不說還好，一說，秦氏的眼淚忽然就涌下來了。「我的佛喜，多災多難。娘不該拋下你的。」一面傷心，一面卻咬著牙，
「賤婦！竟敢出賣我！」
忽然發現，深深信任了二十年的左右手竟然違背自己的心意，欺騙、哄瞞，秦氏簡直被氣得半死。心中擔憂女兒，顧不得其他，第二日就乘車返回。
秦氏出身秦國，騎術高超，來時時日的路程是慢悠悠的，一大堆人加上行禮。回去不到用了不足三天。三日後，她沒有會文府，而是直接進宮。
進宮求見陸皇後，不是給人反應時間？所以她遞牌子進宮求見的是一位老妃嬪，不受皇後管束。進了宮門後，則直奔皇後的寢宮去見女兒。
話說佛喜還在安普寺呢，怎麼會分身在皇宮里？一下就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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