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猶暖時之琴師 第十章 白衣公子

作者 ︰ 眼角眉稍

()夢,總歸要醒。他撐起身子,靠在床欄,卻不起來,腦子很疼,記不太清夢中片段,一片混亂。自從飲下深霧精血,他明顯感覺身上變化,日日不同,眼花繚亂,難受得不行。所以,幾日里都不出房門,暗自琢磨,漸漸模出門道,能自行控制了,才開始出房門,去院子中坐坐。

他正依靠著涼亭欄桿,看水中鯉魚追逐,剛開始只能看見事物朦朧霧氣,現在已經能看出霧氣顏色濃淡了,原來,世間萬物可以是這樣的。那鯉魚身上霧氣殷紅,顏色較淺淡,樹木霧氣則是綠色,年久愈深。人身上的霧氣大多是白色,有些偏灰,比其它要濃厚些,人與人之間又有淺淡。他靜靜看著,感受著,山還是山,水還是水,人亦是人,只是在他眼里,早已與往日不同。

風吹拂,樹低語,他仰頭嗅聞,午後,有雨。身後有漸進的足音,是豫之。「淥之,你身體可還好?」他轉身,豫之坐在那里,臉色蒼白,眼楮溫潤,有些惆郁。他為豫之斟茶,「我已好了許多,豫之,你可有煩心事?」豫之轉頭看湖中鯉魚,天氣漸漸沉悶,「淥之,你說人可有前世今生。」他飲一口茶,問︰「為何這麼問,有與沒有,你又如何呢?」豫之回頭望住他,神色復雜,遲疑道︰「淥之,也許你覺得荒謬,我近日時常入夢,夢中會有一些人,可是醒來後,就全不記得了,只是感覺其中一人,與你很相像。而且,只要回想夢中情景,這里會疼,淥之,你說,我們前世會否有什麼牽絆呢?」望著豫之撫著胸口,他心里升起怪異感覺,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死而復生來到這里,豫之是他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或許,真的有什麼聯系吧,他不知道,只是對于豫之,他很快接納而且真心珍惜,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嘩啦,雨下,他們沉默著看池塘漣漪,他輕輕道︰「也許有吧」

又在府中悶了數日,向宛南再度登門拜訪,他與豫之都很欣賞向宛南,既有文人的雅致,又有武人的灑月兌。三人在府中吟詩唱作,午後應向宛南邀約,前去向家新開酒樓捧場,順道品嘗南國佳肴。三人又是上次陣仗出門,豫之連日來心情欠佳,這次出行,正好開懷解憂。快要到地方時,卻與一路人馬撞上。那為首公子錦衣華服,只是一臉戾氣,形態猥瑣,後面尾隨五六位護院家丁,如狼似虎,情狀囂張。豫之見自己冒犯對方,忙躬身賠禮,那公子先上下打量,突然眉開眼笑,一把抓住豫之手腕,道︰「原來這蕪城還有生的這般標致的公子嗎?不知公子家住何處?即沖撞了我,你可陪我游玩一番,我便不怪罪你,可好?」豫之被攥住手腕時,三人臉色巨變,豫之極力掙扎,卻甩不開,周圍漸漸有人圍攏。向宛南認得此人是那戶部書令之子,平日里橫行霸道慣了的。向宛南是從商人家,不好隨便開罪,他也明白其中厲害,兩人上前試圖曉之以理,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公子直直盯著向宛南與他,二人心內反感,正要再度勸說,那公子卻是吆喝一聲,後面家丁護院一哄而上,將三人連帶書童壓制住。

三人氣極,那公子模一把豫之面頰,滿臉婬笑,道︰「三位公子生的好相貌,本公子這就給你們賠罪的機會,這便隨我走吧。」三人掙扎不已,他咬牙暗恨自己不吸取教訓,理應多帶幾個護院出門才是,真是大意了,這可如何對雲伯交代。三人被拖著走,突然一聲暴喝擋住去路,「慢著!」只見一群人,打頭站著一位黑發高束,身穿緊身黑色武衣,五官小巧圓潤的公子,此時正劍眉倒豎,狠狠瞪著這邊,顯得可愛有余,氣勢不足。後面一堆人中,有幾個很顯眼,左邊一位翩翩公子樣的,一臉笑意,右邊兩位穿青衣的秀麗姑娘,中間那位最顯眼,至少在他眼中,那位公子穿白衣,頭戴同色紗笠,白紗垂到膝蓋,朦朧中看不清臉面,幾人除了白衣公子俱腰側佩劍,旁人或許認為他們只是江湖人士,可在他眼中,幾人身周霧氣較平常人濃厚得多,特別是那白衣公子,竟然有微微金色。

他瞄了對方一眼便轉頭觀看情況,那公子見來了個擋路的,頓時口出惡言,大意是諷刺其面相孩氣。頓時,圓臉公子大怒,出手教訓,壓制幾人的護院上前幫忙,都被打倒在地,鼻青臉腫。圓臉公子怒氣難消,還要再打,被那白衣公子輕聲喝止,雖然不甘,還是憤憤走回白衣公子身後。他三人整整衣冠,走到那群人面前,正要答謝,突然從人堆里走出個人來,對三人寒暄,一看,是那吳家吳公子,奇怪,這會兒突然冒出來,剛剛哪兒去了?寒暄幾句,吳公子就互相介紹,只說那白衣公子是友人,他看著那人,總覺得這人從剛剛就一直盯著自己。怔愣間,豫之與向宛南已經躬身下拜了,他急忙抱拳躬,突然被人扶起,驚訝抬頭,入眼既是白紗。

那白衣公子輕笑道︰「我可不敢叫你拜我,怕是要短壽二十年哩。你若要謝我,他日再見,如若有難,還請公子舉手相救。」他很驚訝,看周圍人,似乎都很驚訝,他不知該作何回答,只好先應下,再要拜時,又被扶起,便不拜了,雙方寒暄幾句便分道揚鑣。直到進了酒樓,喝酒品菜,他都在想那公子恁的怪異,不讓拜,說是會減壽,難道還是天帝不成,而且听他話中意思,仿佛他們以後還會再見似的。心不在焉的吃完飯食,他與豫之同向宛南分別,二人往柳府行去。

他正逗弄豫之,說他藍顏禍水,再出去逛逛就該天下大亂了,豫之正不服,與他辯駁,突然從巷弄里沖出個人來,二人嚇一跳,那人猛地抓住他的衣袖,跪在地上喊著︰「淥公子,請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快不行了,求你救救她。」他心中疑惑,隱隱不安,扶起那人一看,煙兒?他呼吸一窒,道︰「你慢慢道來,莫急,你家小姐不是前幾天還好好的嗎?發生什麼事了?」煙兒頓時落淚,聲音哀戚︰「公子,此事說來話長,請您隨我去看看吧,小姐說她快不行了,就想見你一面」他深吸氣,扶煙兒起來,轉頭望向豫之,豫之雖然不解,還是笑道︰「還是去吧,我隨你去,也好有個照應。」

一路上,七彎八繞,煙兒啜泣著講了許多。原來青娘嫁入楊家過得並不如意,那楊鈺還有五位夫人,個個不是好惹的主,尤其是正妻,更是手段毒辣,青娘今日這般便是拜她所賜。難怪從前見到青娘,氣色總是不好,既然如此,為何還不悔呢?煙兒將他們帶進一個隱蔽的院落,屋子極其昏暗破舊,屋里一股濃重草藥味兒,燻得人睜不開眼。隨煙兒進里屋,待看到床上窩在破絮中的身影時,他便無法動彈了,渾身抖如落葉。床上的人,好枯槁,那麼瘦,這還是那個如春花般美麗的青娘嗎?他不想承認,他不敢置信,好痛好痛好痛他跪倒在地,雙手下死力揪住胸口衣物,淥之,你是這般痛嗎?

之後,豫之同書童合力將青娘和他送至柳府,在蕪風院打掃了房間給青娘主僕居住,雲伯尋來最好的醫師,用最好的藥。看到這一切,他很感激,豫之埋怨他過于客氣。只是,醫師醫不好她,只能為她續命。青娘中的是一種罕見的毒藥,這藥平時並不致命,只是慢慢侵入內腑,再與天奇花相融便會病發,此時毒已入骨髓,神也難救。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憤恨,青娘為何當初要執迷不悔,平安喜樂,平安喜樂,這就是你要的平安喜樂,他低低地笑,逐漸大聲,最後狀若癲狂,他猛然起身將石桌上的茶具盡數揮落在地,盯著一地破碎,他忍不住落下淚來,左拳被塞入口中,也掩不住困獸似的哀嚎。

青娘,你讓澡之變作一個瘋子。w,,遠處的豫之看著哭倒在地的他,神色哀戚。情深終究會痛。浸之每日大半時間都呆在青娘房里,望著那張青白的臉怔愣。多天的調養,青娘已不再奄奄一息,但卻一直暈迷不醒,他看著霧氣漸漸消散,死氣逐漸濃重,內心槍然,隱隱覺得,如若青娘歸去,恐怕滌之亦不會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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