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葉之遠
電話還是周培源打來的,他問我在哪兒,怎麼還沒到。♀
我看眼走廊另一角同樣在打電話的穆中華,和電話那端的周培源實話實說︰在醫院呢。
我去,哥哥,別不是你被人撞了吧,嚴不嚴重!
周培源這人倒沒別的毛病,就是這一驚一乍的說話風格總讓人頭疼,我揉了揉眉心。
急診大樓門口種著幾棵櫻花樹,不是花季,樹上只有細女敕的綠色葉子,我站得離大門不遠,抬起鼻子聞得到風捎進來的葉子清香,如果可以,我寧願今晚站在這里和兩個都稱不上熟識的女生呆著,也不願去赴周培源的局了,因為周培源用很大的嗓門沖我說︰哥哥,見義勇為完了就趕緊來,有個人知道你要來,可都在這兒等半天了。
我沒問是誰,因為我馬上就听到了那個輕輕柔柔的聲音︰之遠哥,你回來了……
聲音響起時,我想起三年前我家院子的那棵梔子樹,樹生了蟲,枝子上葉子黃了一半,風一吹那些黃葉子就沙沙落了,那棵樹下,矮我一頭的女生仰著頭和我說︰之遠哥,我走了……
是季海默。
每次遇見季海默我頭都疼,很疼。
獻血後的程牧堯甩了甩胳膊開車送我,臨走前,我隔著他肌肉發達的胳膊看著穆中華和她妹妹在說話,她那個妹妹除了胖外我沒發現其他特點,但關于穆中華我倒是發現了點,她似乎並不如同表現的那樣那麼喜歡她的妹妹,她們說話時,我看到穆中華是皺著眉的,像是厭煩。
坐在車里,我腦子想著穆中華和她的妹妹,程牧堯和我聊起了季海默。
「算算時間,她這次該是畢業歸國了。」
大概吧,我記不起她出國留學是幾年前的事了,只記得那是在我媽一次做壽不久後的事。我感覺程牧堯正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我,我別過頭,不去看他。
紅燈。
十字路口旁,幾個年輕人席地而坐,彈著曲子,我听過,是那首《同桌的你》。當初季海默也和我同桌過一陣,是我當時的班主任嚴老師安排的。有天季海默突然塞了個隨身听耳塞在我耳朵里,里面播的就是這首歌。
「三爺爺,祖女乃女乃當初一心撮合你倆,要不是後來算命的說你倆命中犯克,也許我現在都有三女乃女乃了。」
程牧堯總喜歡提些我不喜歡的事。他繼續說。
「按理說我也不迷信,不過你倆當初的事也真是怪了,季海默來參加你的生日會,送你的檀木雕刻立刻讓你過敏進了醫院,她約你游湖,最後你真就游到了湖里高燒三天得了急性肺炎。季海默也沒比你好多少,祖女乃女乃讓你幫她補數學,期末考直接補成了不及格,嘖嘖……」
「我教得很認真。」這是事實。
「是是是,如果不是我後來偷看了你的教學筆記,我還真不知道三爺爺腦力如此了得,想得出用高等函數法講高一數學,就季海默哪個腦子,听得懂才怪,三爺爺,你挺行啊。」
我抿緊嘴巴,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並不像同學家人想的那樣只知道學習,不過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這點。
「我會安排你和管小潮三次偶遇,管好你的嘴巴。」管小潮是我們院的一個小師妹,程牧堯對她一見鐘情。
「五次!就算最優良的打火石打三次也未必出火花!」
「四次,出不了火花只能說明你是塊破石頭。♀」我輕輕的說,然後听到不甘示弱的程牧堯咬牙切齒的說了句︰成交。
程牧堯就是帶著對管小潮的肖想跟著我進了金聚的666包房的。
包房應了金聚的這個「金」字,裝飾的金碧輝煌,金色的牆紙,發著金黃色光線的頂燈,再有就是被人簇擁的如同金太陽的季海默。
「程牧堯,跟我去那邊坐。」
「三爺爺,我頭疼,先走了!」
看著程牧堯一聳一聳著肩膀開溜的背影,我來不及叫住他,就看到施施朝我走來的季海默喊我︰之遠哥。
我撓撓頭︰回來啦。
穆中華
電話里我和韓琤說了下穆子美的情況,她那邊有些吵,隱約听得見男人們相互勸酒的聲音,我皺了皺眉︰「醫生說觀察一會兒沒事就可以回家了,你如果忙就別來了,一會兒我打車帶她回家。」
听得出韓琤也喝了酒,舌頭有點大,她反復說了幾次一會兒開車來接我們,我說︰「你自己想酒駕,還想一拖二把我倆捎閻王爺那兒去,想的美。」
然後我听見韓琤咯咯的笑聲,我爸說韓琤的笑聲和她的身份總不相符,每次她笑,他就說,可韓琤一直故我,一直到現在沒人說她了。掛電話前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囑咐她︰「你打車回來,車停那兒,明天我去開。」
韓琤說我嗦。
掛了電話,那個叫葉之遠的和他那個同伴向我道別,我張嘴想著該謝謝人家,不少血呢。可轉眼一想,上嘴皮踫下嘴皮的事兒沒啥誠意,于是作罷,我倒是留了他們一個電話,是座機號,紙片上葉之遠的字洋洋灑灑,一點沒我想的那麼小家子氣,這手好字倒讓我意外。
2903xxx,葉宅。
我念著字條上的號碼,听到床上醒來的穆子美喊我︰「姐,我餓了。」
死豬除了專情那個男人外,還對吃的專情。轉過頭,我皺著眉問她︰「想吃啥?」
「皮蛋瘦肉粥多加蔥花、炒河粉,再來五個烤羊肉串就更好了……」她朝著我嬉皮笑臉,死豬笑的時候眼楮就小的幾乎沒有,我懷疑就是因為這她才看不到我厭惡的表情。
我出門,在醫院門口一家還沒關門的小飯店打包一份粥回來給穆死豬,連點咸菜都沒有,死豬卻大口大口的吃著,我看著眼淚順著她眼角啪嗒啪嗒的掉。
不就是個男人嗎……
「別哭了,眼淚都掉粥里了。」
「廚子忘加鹽了,粥太淡。」
「眼楮腫了,我都看不見你黑眼仁了。」
死豬聳聳肩︰「反正也不大。」
「穆死豬你知不知道我很煩你現在這樣。」
「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你知道就好。」我坐在床邊,費好大勁兒才攬到她那邊的肩,我拍拍她︰「聶境就是個混蛋,你別和他耗了,不值。」
「嗯,等將來我苗條了,找個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的混蛋,天天在他家門演戲擦肩而過100次,氣死他!」穆子美一口氣把粥喝得底朝天,意氣風發的揮舞著拳頭,可我怎麼覺得那天離我這麼遠呢?
「萬一找不到呢?」
「沒事。」她揮揮手,「反正有你。」
我覺得穆子美是跟我學壞的,而我就像個愚笨的獵人一樣,挖個坑自己跳了。
回到家是凌辰一點,屋子靜悄悄的,韓琤的房間門開著,她衣服沒月兌趴在床上,嘴里發著囈語︰「周老板,那批貨你可一定要給我們啊……」
韓琤開家小型超市,整天為那屁大點的生意四處奔波。不過也是這屁大的生意,在穆遠揚同志去世後成了供養著我們一家五口經濟來源,五口有我,死豬,穆子業,韓琤,還有現在拄著拐棍在我房間表演靜坐的我外婆。
是我的,不是死豬的。
「外婆,給你三句話的時間,問完我好洗澡睡覺,每次回家都像打仗,累死了。」我學著韓琤的樣子把自己丟在床上,早想好了外婆的三個問題︰去哪兒了?穆子美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韓琤是不是又吩咐你做什麼了?
原來的劇本不該是這樣的嗎?可當外婆隨手甩給我一張紙條時,我知道這位老人家又不按套路出牌了。
「我一個朋友她小孫女想找個老師學外文,她找我幫忙,我想著你也學過外語,請老師還要錢,這事你就義務幫個忙吧。」
「外婆,我高考英語才拿61分!」我覺得外婆不是和對方有仇想讓我去誤人子弟,就是想讓我丟人現眼的。可外婆卻輕輕敲敲手里的拐棍,「高考考61,小學不是拿了幾次100分嗎?教小孩夠用了。」
我覺得外婆大有讓我把那棵祖國幼苗連根拔起的意思。
我看眼紙條上的字跡,東直三道街17號,顧宅。好看的字跡,讓我想起晚上葉之遠的那張。
外婆肯定和那家人有仇,下了這個結論後,我進浴室洗澡然後睡覺。穆子美的體重壓得我筋疲力盡,我暫時沒有閑置的腦細胞思考顧宅和報答葉家的事。
一夜無夢,第二天,天還沒亮,南撞一通電話把我從被子里提溜了出來,我家的老電話擴音功能不大好,顯得南撞聲音相當刺耳,我听到她說︰「出事了!能出什麼事啊……我對著鏡子,看著鏡子里蒼白著一張臉的我。通知︰請互相轉告唯一新地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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