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瑾知道,林嬸這是真生氣了。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林嬸對著她發脾氣。這個婦人從來都是將自己當做親女兒一樣地疼惜著的,從來都是連重話都不肯說一句。現在,她居然發了這麼大的火,柳玉瑾知道,她這是真的生氣了。
「林嬸,你別生氣了,身體重要……你听我說,我不是要跟沈烈……不是要跟他私奔的。」柳玉瑾想了半天,也就只想出了這麼一句話。
「林嬸,我跟玉瑾去京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我保證,等這件事過去,我會回來鄭重地跟您提親的,好麼?」沈烈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忙對著林嬸保證道。
柳玉瑾狠狠地白了一眼沈烈。這人說什麼呢?什麼提親?明明他們兩個去京城是真的有事的,怎麼被沈烈這麼一解釋,反而像是去私奔了一樣呢?而且不解釋還好,簡直就是越描越黑了。
林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玉瑾,你真的決定了?」
「啊?」柳玉瑾正在用眼刀子「宰殺」沈烈,沒提防自己突然被點了名,一時之間十分地迷茫,不知道林嬸到底在說什麼。
「我是說,你真的要扔下欣香館,跟沈烈去京城了?」林嬸道。
「嗯……」柳玉瑾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含糊其辭。
「你這是……真的要扔下林嬸了?」林嬸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她的眼角很快就泛起了淚花,眼看著就要落下眼淚來。
柳玉瑾一下子就手忙腳亂起來。她設想過很多種結局,就是沒想過林嬸會用眼淚攻勢。而她最怕的,也就是這一招了。
「林嬸……」柳玉瑾用一塊手帕輕輕地擦拭著林嬸的臉頰,柔聲地安撫林嬸道︰「我真的不是一去不回了。我……我可能找到了一些我家鄉的線索,所以,無論如何,我是要去看看的。不過我保證,就算是真的找到了,我也不會回去的。我會一直跟你們在一起的。」
柳玉瑾情急之下,只有用這個理由了。至于那個什麼「家鄉」的線索,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就只有柳玉瑾一個人知道了。
「真的?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來了?」林嬸一听柳玉瑾的解釋,忙問道。
「只是一點點。所以,我才要去京城看看。那里比較大,也許我能找到從我的家鄉來的人。」話已至此,柳玉瑾只好順著往下說。
所以說,撒謊什麼的,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事情。因為每說出一個謊言。就要用其他的無數個謊言來圓這一個。而這些謊言交織在一起。最後。說謊的人幾乎都已經忘記了說謊的初衷了,只是想著要說謊這件事本身而已。
而柳玉瑾不想這樣。林嬸是她的家人,她從來都沒想過要騙她。可是現在……
柳玉瑾嘆了一口氣,只是輕輕地拉住了林嬸的手。小聲地道︰「林嬸,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或者,我把你接到京城去,好不好?」
林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柳玉瑾不知道她心里想著什麼,只好拉著她的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直直地盯著他看。
良久。林嬸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柳玉瑾一下子就抱住了林嬸,將頭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蹭著她的臉頰撒嬌,就好像她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對自己的媽媽做過的事情那樣。
林嬸伸出手撫模著柳玉瑾的頭發,聲音里還帶著一絲的哽咽︰「嗯。好孩子……去吧,早點回來,好不好?」
柳玉瑾幾乎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好……」
兩個女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良久都不願意分開。最後還是沈烈伸出了手,將滿面淚痕的柳玉瑾攙扶到了椅子上,讓兩個人有了喘息的空間。
「林嬸,我還有一些事想要告訴你。」沈烈道。
林嬸對于想要帶走柳玉瑾的男人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的。不過看著柳玉瑾那副哀求的表情,林嬸的心最終還是軟了下來,冷冷地道︰「說吧。」
「林嬸,我們去京城的事情,別告訴別人……就連劉嬸,也別告訴,好麼?」沈烈道,「我們……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會盡快回來的。如果家里有什麼可疑的人,別管他,別跟他搭話。我給你一個地址,如果你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給這個人寄信。」
林嬸覺得有一點不對勁︰「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呢?我該怎麼才能找到玉瑾?」
「等我們安頓下來之後會給您寫信的。」這次是柳玉瑾接過了話,安撫林嬸。她當然知道沈烈的話是什麼意思,所以只能順著沈烈的話往下說了。
林嬸一邊抹著淚,一邊點了點頭。她看得出來,柳玉瑾和沈烈其實早已經是下定了主意,現在只是來告訴她一聲的。就是她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他們要去京城的事實了。
既然如此,林嬸也只得接受現實了。
林俊彥听了他們要去京城的消息倒是表現得很是平靜。他看著柳玉瑾,又看了看沈烈,然後伸出手,拍了拍沈烈的肩膀︰「好好照顧玉瑾,到時候等我去京城考上狀元,咱們一起喝酒!」
沈烈笑著點了點頭,嘴上應著「林兄一定能高中狀元」之類的話,可是暗地里卻忍不住齜了齜牙。這個林俊彥,拍哪兒不好,正好拍在他的肩膀上那個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上,可疼死他了!
看著沈烈強忍著疼還要做出微笑的表情,在沈烈看不到的地方,林俊彥露出了一個有些陰險的微笑來。
林嬸也不忙著去下地做農活了。她張羅著給柳玉瑾和沈烈做早飯的事情。可是柳玉瑾卻說,不在這里吃了,他們還要回去忙活別的事情。
這可把林嬸給徹底地傷了心。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示意柳玉瑾兩個人去做自己的事情。
柳玉瑾的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這次的事情發生得太過于倉促了,根本就沒有給林嬸一丁點的接受時間,就直接地告訴她要分別的消息了。這件事就是換了別人,恐怕也是接受不了的。更何況是一直拿柳玉瑾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對待的林嬸了。
林俊彥拍著林嬸的肩膀,將她攙回了房間里面。他雖然和林嬸一樣,不知道為什麼柳玉瑾這麼倉促地做出了決定,但是他也一樣看得很清楚,這件事,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了。
「娘,好了,玉瑾不是說了她會給咱們寫信的麼,而且等到明年我們就可以去京城看她了。別傷心了,您的親兒子還在這兒呢,你還這麼傷心,你的兒子我也是會傷心的。」林俊彥跟母親開了個玩笑,然後拉著她,回到了房間里。
不但是林嬸很難接受柳玉瑾和沈烈就要去京城的事實。就連林俊彥,其實也是很難接受的。
他原本以為,柳玉瑾只要一直在青田縣做個小小的廚娘,那麼,等到他高中狀元,衣錦還鄉之後,自己是不是可以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聘禮,來到那個小小的店面之中,請柳玉瑾跟他結秦晉之好呢?
他其實一直是這麼想的,可是沒想到,在他之前,就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林俊彥其實心里想的是,柳玉瑾是他救下來的,而且柳玉瑾一開始就住在他們家里。就算是因為這樣,柳玉瑾也不會輕易地跟別的人走了去。更何況自己的母親對于柳玉瑾來說也像是真正的娘親一樣,就看這兩個人親密的程度,柳玉瑾大概也不會拒絕自己的。
其實他想的完全都沒有錯,只是他算漏了一件事︰沈烈。
這可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林俊彥自詡離柳玉瑾挺近,可是沒想到,最後是個距離更近的人挖了他的牆角,把他一早就看中的姑娘給拐走了。
最最最可恨的是,這個姑娘是心甘情願的。
林俊彥在心里想象了無數的場景,比如有一天的晚上,柳玉瑾突然跑回來說,她是被迫跟著沈烈走的。或者是哭訴沈烈對她不好,想要回到雙水村來。
可是等了很久,林俊彥終究是沒能等來他想象中的那些場景。
再說柳玉瑾和沈烈。
兩個人最終還是在林嬸的強烈要求之下留了下來。當然,也是考慮到這大白天的回到鎮上還是有一些不安全的。所以,兩個人最後一次幫林嬸做了些農活,柳玉瑾和沈烈親自下廚,給林嬸做出了一大桌子的飯菜。
在空間里躲藏莫偉山的這段時間里,由于兩個人「相依為命」的微妙心理,不管走到哪里,這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的。就算是一向不愛下廚房的沈烈,在跟著柳玉瑾的過程中,也不知不覺中學會了不少廚房中的活計。這次柳玉瑾做飯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旁邊打下手。一會兒切絲,一會兒洗菜,一會兒擺盤子,簡直是忙得不亦樂乎,比柳玉瑾這個真正的「大廚」還要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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