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縈仍舊是直愣愣的站著,想要用多點時間,來慢慢消化這兩句話。
「小施主又何必執著,該明白的時候,自然便會明白了。何不隨貧尼到外頭走走?」門外,響起了禪師的話。
林可縈只覺得自己的心里所想,似乎都逃不過那位禪師的法眼,不過大師說的沒錯,該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會明白了。便也不再多想,轉身走了出去。
繞過佛像來到外頭,看到那位禪師正站在絢麗奪目的花卉之中等著自己,林可縈便疾步朝她走了過去……
「敢問大師法號?」林可縈虔誠的跟在禪師身後,大約落後半步的樣子,這是一種尊敬,也是應有的禮儀。
「貧尼法號竹心!小施主可不必拘泥于禮節,隨心隨性就行!」看著林可縈一副拘謹的模樣,竹心大師微微笑了笑。
「額……好!」林可縈有些尷尬的回道,但腳步並沒有追上去,仍舊是落後了半步。因為林可縈始終覺得,應該對大師心存敬意,就算對方不以為意,但她自己要做到尊敬。
而且,在听到這位大師的法號時,林可縈也覺得頗為奇怪!竹心,竹心。竹本無心,何來心之有?這佛門的法號還真是讓人費解,莫非,竹心之意本就是空?
想到這里,林可縈倒是認為有這層意思!因為出家的另外一層含義也就是遁入空門,所以這個空,剛好也能解釋竹心大師的法號。
竹心大師回頭看了眼林可縈。先是搖了搖頭,隨即又有些好笑的說道︰「竹本無心,偏節外生枝!」說完,又繼續朝著前方走去。只是竹心大師臉上的笑容,卻更像是對自己的嘲笑。
而走在她身後的林可縈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只是一味的跟在竹心大師身後,皺著眉頭思考著大師的又一句無比深奧的話——竹本無心。偏節外生枝。
好吧!才與大師剛見面不就,林可縈就覺得自己的腦細胞似乎不太夠用了。傷腦筋!實在是太傷腦筋了!這佛門中的話語怎麼都那麼難懂呢?
「這朵霓裳垂絲倒是生的好看,只是太過艷麗,空有一副皮相,可惜了……對了,小施主要來找什麼人?這個地方可只有貧尼一人!」竹心大師站在一朵妖艷欲滴的鮮花旁,滿是唏噓的說著。
林可縈看了看那朵花,又看了看竹心大師。在陽光下,林可縈這才看清大師的長相。只見她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出頭的模樣。細眉如柳。朱唇微啟,皮膚光潔無暇,根本就沒有任何脂粉的修飾。眼楮更是一片清澈,毫無任何雜質。簡直是驚為天人!林可縈有些膛目結舌了,如此年輕、如此貌美的女人,她到是底經歷了什麼波折,才會下如此大的決心遁入空門呢?
而且听竹心大師話中之意,這個地方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嗎?如果說這里只有竹心大師一人的話,那林可縈要找的人,莫非就是竹心大師?
只是看竹心大師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可能超過三十五歲,而林可縈已經是二十三歲了,她可不會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在十二歲的時候生了自己……
只不過,那個「騎士」不就是說過,到了山頂,就能找到自己的母親嗎?林可縈這樣想著,看著竹心大師的眼神也起了層探究的意思,雖然她知道這樣做根本就不合禮節。
「我是來找我的母親的!」林可縈看著竹心大師,試探性的說道。
而竹心大師在听到林可縈的話後,腳步竟然有些踉蹌,眼神之中也有些驚慌和閃爍。其實,在看到林可縈的第一眼時,她一眼就認出了林可縈那雙紫色的眸子,因為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了。只是她不懂,這個女孩子為何竟會有和那人一樣的紫眸?又為何,這個女孩子會來到這里?
要知道,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人類的世界,也就不會有人類來到這里!
而現在,在听到那句「我是來找我的母親的」話語時,竹心大師竟無法壓抑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她想到了她那剛出生,就被那人奪走的孩子……這個孩子,她都來不及看一眼,就被那人硬生生的搶走了,而且這一離別,就是整整的二十三年!
之後,她就被那人剝離了時空,「安置」在了這座出于虛空之中的破舊不堪的古廟中……而就是在這座古廟中,她看到了那人的雕像。就如同林可縈第一眼看到那尊雕像時的表情一樣,她的表情也是極為驚訝。
她不明白,如此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一個人,他的雕像怎麼會跪在地上呢?
只是,雖然她對于雕像很是驚訝,但失去孩子的痛苦早就覆蓋了那小小的驚訝。那時候的她,幾乎天天以淚洗面,一念及那不曾見過一面的孩子,她的心就痛的完全不能呼吸……
從撕心裂肺到絕望,再到平淡……這其中心境的轉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怪那人,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就不會後悔,即使到了最後,她知道那人真正的身份,以及傷的她體無完膚無情的眼神和話語,她也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
所以,既然他錯了,那她就代他求佛!
她知道他被困了很久很久!他知道她那股怨氣從來都無從釋放!她知道他心高氣傲,根本不會認輸!她更知道他寧願去死,也不會再跪地求佛……
只是,佛海無邊,他又能如何抵抗?難道真的非要毀滅整個世界,才能顯示出他的強大嗎?只是,這種自認為的強大,真的能大的過天地,大的過佛嗎?
這座山、這座廟,就是當年他被禁錮的地方……而在他好不容易沖破了禁錮得以自由之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座廟連同整座山全都幽禁于自己意念所形成的虛空之中。他要完全把這座廟隔絕開來,那是他這一生之中最為羞恥的事情,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竹心出神的回想著那些刻骨銘心的經歷,久久才回過神來。
神色激動的看向林可縈,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這二十三年的日子里,她早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日復一日的念經拜佛,她本以為自己的心再也不會起任何的波瀾了,只是沒想到,這一次,竟然讓她見到了自己從未謀面的孩子。
晶瑩的淚光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竹心很想說些什麼,但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捂住自己有些顫抖的雙唇,抽泣了起來。
「竹心大師!您……您怎麼了?」看到竹心的模樣,林可縈忙走上前詢問道。
只是下一秒,竹心卻緊緊的抱住了林可縈,抽泣聲也轉變成了哭聲……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把林可縈嚇了一跳。只是,在震驚過來,林可縈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似的,雙手輕輕抬起,顫抖的回抱著竹心,聲音也有些哽咽的問道︰「你……是我的母親嗎?」
在听到這句話後,竹心抱著林可縈的雙手更加的用力了,似乎是想要把這二十三年來對孩子的虧欠全都彌補回來似的。
「是!是!是我!我是你的媽媽……對不起!孩子……」竹心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媽……媽……」林可縈怔怔的說出這兩個極其陌生的詞匯,腦海中已然一片空白。她想過很多種與親人重聚的場景,也想過自己有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親人,但是這種重聚的方式,卻是她怎麼想都不可能想得到的。
「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林可縈有些不敢相信,繼而又重復的問道。因為從小到大,她就沒感受過有媽媽的照顧,所以,媽媽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她並不清楚。
林可縈只知道有那麼一首歌里面是這樣唱的︰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象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象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里找?
每當這首歌響起的時候,她真的很想體會有媽媽疼愛的感受!只是,讀書時期的每次放學,她卻只能看著別的同學在媽媽懷里撒嬌,而她自己卻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背著沉沉的書包回家……
雖然,爺爺也拿自己當一塊寶一樣疼愛,但林可縈知道,這兩種感情是不同的!說她自私也好,說她不知足也好,誰不想得到父母親的疼愛呢?那她這樣想,又有什麼錯?
「是!我是!我就是你的媽媽!乖女兒……媽媽對不起你!」竹心仍舊是緊緊抱著林可縈,那種母女連心的奇異的感覺,她總算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此刻,竹心的心中雖然激動萬分,但是同樣的,她對林可縈的愧疚也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竹心不知道,當初把孩子生下來到底是對是錯?但是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有權力來到這個世界上,享受屬于他們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