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經 第五十三回 黑瞳娃

作者 ︰ 茗門倒爺

話說我們出了客棧往東走半里路後,見到地上到處撒的是圓孔紙錢,客棧這個叫劉三的伙計才告訴我們,地上這些紙錢是趕尸匠給路上孤魂野鬼的開路錢,防止它們在趕尸的時候搗亂。♀яя這點我能理解,但是為什麼大白天的,這里霧氣這麼大。

客棧那一塊還沒下霧,到了這里,霧下得跟罩了層灰罩子一樣模糊,四周是白se的樺樹,霧氣繞在樹林間,所有的樹木花草仿佛海市蜃樓一般神秘。

我的想象力比較豐富,所以樹與樹之間的空隙我能看出來有人站在那里,不免心生寒意。劉三介紹說這片山叫霧隱山,是靈山里面的小眾山,山最里面是不yin山。說到不yin山,我想到問劉三︰「不yin山什麼樣子,那些趕尸匠為什麼要聚在不yin山?你們這里交通如此不便,客棧怎麼還開在這?」

劉三是客棧四個伙計年齡最大的一個,來這里也有十來年了,他爆出些這里往年的故事。不yin山他沒進去過,大家都知道那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是劉三說到,霧隱山和不yin山有條黑水河。為什麼說到這條黑水河,因為這條河關系到霧隱山和不yin山的過去和現在。早在明朝時,饒西靈山山內已經有「燈火兩重天,夜晝如喧市」的說法,這兩句話說的就是黑水河兩邊的三紅一族和不yin山一族輝煌時期的實況。

白天夜晚互不相分,兩族的ri常生活如同鬧市一樣繁華。

當然,那時候,黑水河不叫黑水河,它有個好听的名字叫玉帶河,形容水流自山下蜿蜒而來似女子小蠻腰上的細腰帶。明末時,玉帶河發生了一起駭人听聞的恐怖事件,具體是什麼事件,劉三不知道,饒西甚至上饒市也鮮有人知,听說是因為事件文獻記載被縣檔案處裝進封袋,而當時的三紅一族和不yin山一族也因為這次事件人口大量流失,差點到了滅族的地步。

繁華落幕,剩下的余暉只能是淒涼的。劉三說時隔多年,老板娘成了三紅族的唯一傳人,而不yin山一族憑借頑強的繁殖能力,保留了下來。我想到老板娘雙目各垂三點紅,看來三紅族的名號來得名副其實。這麼說來,老板娘在深山中開客棧就不足為奇,畢竟老祖宗的基業就在這里。

霧隱山海拔不高,而且是平山頭,但是路卻不好走,因為到處是殘留的廢墟,石頭爛木東一堆西一堆,里面各條小路也是四通八達,如果不認識路很容易在里面迷路。主道是繞著山腰走的,一直是下坡路,等到了霧隱山東面的山腳下,我看到了劉三說的黑水河,這里離河還很遠,就聞到河水散發的臭味,水的顏se比濃墨還黑,霧氣蓋在上面,好像是開水泡硯台,白汽黑水。

黑水河上只有一座橋,自北往南流,旁邊的碎石片瓦多得數不勝數,曾經兩族沿河而棲的輝煌部落如今只剩下斷壁殘亙,實在令人感到憂傷。不過,往北步行一里,劉三帶我們來到了一間空屋子,周圍長滿了野桂花,野桂花品種特點是植株個頭小,雖是如此,此處的野桂花卻開得璀璨多姿。屋子的大門緊鎖,劉三讓我們不要靠近,因為里面關著一只東西。

由于在山腳,環境yin暗,劉三的話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不想看也不想知道里面的是什麼東西,倒覺得氣氛不太對,趕緊離開才對。但是,小強非要求劉三說說里面關的是什麼。我突然失控叫道︰「別說,要說等我走了後。」這話完全是我潛意識說出來的,剛才覺得氣氛不對勁,現在我開始意識到,環境是淒涼是沉重的,「蕭蕭落木鬼影愁,涼涼寒風入人衣」。

我撒腿跑過屋子,繼續往北跑了一截,這樣就听不到他們的說話。但是,回過頭看到我和他們之間竟然出現一堵白se的霧牆。♀霧牆在木屋的側面形成,沿著河岸一直蔓延,把我完全和水和他們人隔離開。我看情況不對,趕緊往回跑,卻一頭撞在一棵參天古樹上,頓時像吃了冰棒,涼氣由心透到外。

這棵樹生得詫異,樹干盡頭往上長出兩蓬樹冠,這讓我想起竹延村「子母懷抱」的白果樹。霧隱山霧隱山,霧下得能賽過天庭的仙霧,迷障雙眼,能見度只有數米遠。由于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所以我被霧困住表現得異常緊張,生怕看不見的迷霧中藏著什麼嚇人的東西。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慢吞吞地于霧中來回徘徊。剛開始我以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霧是我的幻覺,但是當風刮過臉頰,又帶過來一陣濃霧後,我才知道眼前的霧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它會隨著空氣的流動或增強或削弱。

在他們找到我之前,我不敢離開雙頭樹太遠,但是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越長或者說迷路的時間越長,人的恐懼會越強。無意間,我在雙頭樹中間處發現了一條紅se的絲帶,而且樹縫中還插著幾根沒燒完的香燭,其實當時殘香超過三根,但是我偏偏看到其中三根,因為這三根香是「兩短一長」的造型。

常言道︰人最怕三長兩短,香最怕兩短一長。

當時我注意到這三根香是兩短一長後,立馬jing覺地避開雙頭樹十來步,現在的我已經談不上說什麼馬克思主義唯物觀了,對這些未知領域的特殊存在xing還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正在我如驚弓之鳥之際,偏偏出現了我不期待的東西。

這東西開始是一團模糊,出現在十米開外的濃霧中,像是揉面團一樣,可以有無數個形狀,但是等它走近了後,我才發現,眼前這個東西竟然是一個小孩,而且衣服竟和我一樣,只是尺寸要小許多。他低著頭,一聲不吭,走進我的視線範圍後,立馬站住不動,此時,天微暗,此時,萬籟此都寂,此時,詭異萬分。

古來怪事多和小孩牽連上關系,鬼女圭女圭,死嬰,養小鬼……數不清的案例擺在我面前。特別是這個俯首小孩,讓我想起外婆的話,「在外面看到低著頭走路的小伢子,立馬跑開。」因為家鄉人都認為正常的小孩走路是不會低頭的,如果有小孩低頭走路,那這小孩就有問題。

但願這小孩不是怪物,如果只是孤魂野鬼,我還可以應付,因為我左手戴著張半瞎給的黑戒指。這到了關鍵時刻,我才注意到戒指上刻著一條首尾相連的蛇,而且再看仔細點,便能發現蛇的頭是咬著自己尾巴的。怪小個是和死神簽訂契約的一門異族,他給的東西應該可以鎮邪吧!

我緊緊握住左手食指,生怕戒指會從手指滑落。我雙手無可持器械,唯一能做的就是盯著這小孩,防止他突然發起襲擊。

就這樣,風在吹,霧在飄,忽然,樹葉窸窸窣窣地響起來,好似有人故意抓著樹枝大力搖晃一般,我回頭看這雙頭樹,樹下忽然站著剛才的小孩,嚇得我一個激靈打得渾身發顫,掙扎著想逃跑,卻又無處可逃。我已經沒有絲毫安全感可言了,自己**果地暴露在空氣中,感覺不光是小孩,連雙頭樹,地上的草,周圍的霧,都可能對我造成驚恐的視覺沖擊。我想好多人在見到恐怖的東西後被活活嚇死的原因就在這吧,大腦神經急劇緊張,恨不得有人當頭給自己一棒,使自己暈過去也不願受到未知的恐嚇!

由于小孩的衣服穿著和我一樣,我對他的感覺十分奇怪,一種形容不出來說不上口的怪誕。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代表著恐懼,代表著死亡,代表著對我的威脅,濃霧增添了他的神秘,黑暗成為了他的裝飾。一片死寂沉沉的樹林,一個yin陽怪氣的小孩,一棵幽冥老樹,這是一幅死亡的油畫。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我以前看過一幅畫子,畫子的內容是一個女子撐著一把傘,傳說看到這幅原畫和復印件的人都會自殺,而且畫子的背景就和現在一樣,白茫茫一片。

我東張西望,時不時防備這個小孩,在他一陣怪異夸張的笑聲過後,小孩突然抬頭盯著我。

我心和口一起大叫︰「啊!」

耳鳴口開,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起一身。

這小孩,這小孩,雙眼純黑se,沒有眼白,黑洞洞地透著荒怪,使人不敢直視,不寒而栗。小孩愣著頭看我,嘴角還掛著幸福的笑容,那是死亡的笑容。記得我初中一個女同學,在河邊洗衣服時失足落水淹死,火化前我們特地去吊唁,在火葬場看到她嘴角掛著一絲甜美的微笑。

想起來火葬場,那肅穆的環境,那莊嚴的格調,我不禁心生膽寒,而此時,小孩嘴角掛著的微笑也是如此,這是死神給予的最後一笑嗎?

黑瞳小孩瞅我大半天,最後低頭朝霧中走去,消失不見。

耳邊因驚嚇過度產生的「嗡嗡」聲還在,小孩的背影把背影留給我,竟然什麼事都沒發生。但是,就在小孩走後片刻,小孩去的那個方向傳來使我冷汗直冒的樂聲。樂風大概像《幽媾之往生》那樣,客觀營造出緊張顫抖的氣氛,聲音起初是一個方向,接著從四面八方隨風而來,迅速包圍住我的听覺神經,打擊的節奏感逐漸逼近,帶給我緊迫感,似乎墜入一個無盡的深淵,妖異的唱腔混合起伏無序的心跳聲,恐懼被慢慢放大,最後,聲音突然消逝,只留下我在心中的一遍遍默唱。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坐不住板凳,總覺得背後有雙惡毒的眼神在看著我,經不起幻想情不自禁地回首探個明白。

恐怖的樂聲可能是黑瞳娃故意留給我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相信「事出有因」,塞翁不會無緣無故地失馬。而且黑瞳娃于白霧中來,也于白霧中去;來時白霧漫天揚,去時白霧不見散。因為我小時候有過迷路的經歷,迷路的最好辦法就是呆在原地不動,等待別人來救,于是我繼續在樹下等待「戈多」。

人說倒霉出門狗屎能連著踩,那天我就是,而且還遭遇了傳說中的地獄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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