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先是和乘務長小聲說著話，後來聲音就有點大了。海藍只是閉著眼楮，並沒戴耳機，不一會兒就被那人干擾得假寐不成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後面的人。
整個頭等艙只坐了8人，海藍是坐在右前。她旁邊的中央座位是一對夫妻模樣的老年外國人，後面坐了兩名身穿休閑裝的青年男子。在和她遙遙相對的左後方，還坐了兩男一女三個人。
和乘務長理論的就是左後的那個女人，她邊說邊激動地做著手勢，雖然話音也不算特別高，但還是給人一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到底還要等多久啊？我跟你說，我們總裁還要趕回南港市，和市長開一個重要的會議。結果你們的飛機延誤這麼長時間，這不是讓我們總裁失信于人嗎？這造成的損失有多大，你曉得伐？」
海藍再看看她旁邊的兩個男人。
一個正襟危坐，面無表情，目視前方。另一個男人右手撐著額頭，手肘支在扶手上，似乎在沉思，雖然看不清面容，但觀其衣飾和女子的手勢暗示，這位「思想者」應該就是她口中的總裁了。
「對不起，對不起。請您相信，我們機組也是不希望飛機誤點的。只不過，飛機起飛必須要得到塔台的準許才可以，所以……」
「那你們那個塔台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準我們起飛？」
「剛才我問過機長了，塔台說是因為天氣原因，暫時不能放行。」
「什麼天氣原因？你看看外面，你自己看看，藍藍的天上萬里無雲，多好的天啊！——你是不是要說不是指上海的天氣？我跟你說，我今天還專門看了天氣預報的。南港市今天最高氣溫34度，最低28度，晴間多雲，東南風1到2級。也是風和日麗啊！你說吧，這兩邊的天氣都很好，為什麼不能飛？」
乘務長繼續面帶微笑，耐心地解釋著︰「真是很抱歉，地面就只告訴我們是天氣原因。您說的對，目前上海和南港的天氣都是適宜飛行的。不過，這天氣不是光看出發地和目的地，還包括航程中段……」
她的話再次被打斷，那強勢女子不耐煩地擺手︰「好啦，我不跟你講，我看你也講不清楚。你去叫機長過來，我要他親自給我們解釋，為什麼不能起飛。」
「真抱歉，按照規定，機長只能在廣播里和乘客溝通，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出駕駛艙的。」
「我不管……反正機長不能來，那就把副駕駛找來。這總可以了吧？」
乘務長沖她微微一鞠躬，依舊保持著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好的，請稍等。」
她到前面的駕駛艙請人去了。
海藍收回視線，又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閉上了眼楮，心想︰遇到流量控制，乘客的情緒果然是很難安撫的。
不一會兒，又听到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的男聲︰「這位女士，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副駕駛。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海藍忽然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特別是那表面正經的話語里隱隱帶著的輕佻的感覺，仿佛在哪兒听過。
她沒著急看來人是誰，只是繼續听著那邊的對話。
那個女人這會兒倒是口氣緩和了不少︰「嗯……你好。我就是代表我們這些乘客，請你們機組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們上機都一個小時了，飛機還不起飛？我要專業的、詳細的解釋，別拿天氣原因來糊弄人。」
那個男聲輕輕一笑︰「呵呵，美麗的女士，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讓我慢慢跟您解釋吧……」
海藍一下子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上次那個點歌的海航小飛飛嗎？怎麼也跑到這次航班上來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她的嘴角不由微微地翹了起來。
那個年輕的飛飛接著往下說︰「首先，您強調上機一個小時了，這樣听起來好像在說，我們這次航班延誤了很長時間。其實，我們是準時關上的艙門，按照業內標準不算延誤。當然當然，我知道各位都認為準點與否是看飛機起飛離地的時間。那麼，即使是以這個標準看，我們也只是延誤了二十分鐘。」
「才二十分鐘？」
「是的，由于您是頭等艙的貴賓，比普通旅客提前登機，然後又等待我們機組做好各項安全檢查等工作，所以才感覺等的時間比較長了。」
「哦……那二十分鐘也是延誤嘛……」那女人的聲音似乎越發得沒火氣了。
「是的，您說的沒錯。這個延誤的原因，是因為航線上的天氣不利于航空飛行，塔台不得不對飛機實行流量控制。天氣對飛行的影響，不僅僅是指出發地和目的地，只要是航線上有一片空域出現了雷電暴雨等惡劣天氣，我們的飛機都會受影響，所以就要流量控制了。因為這時候，可用的航線很少，可是要飛的飛機卻很多，空管員必須控制航路上飛機的數量，不然就會造成空中大塞車。您也知道，飛機又不像汽車，它可不能在天上停車，要是真停了那就麻煩了。所以，只能通過流量控制，來防止某片空域出現太多的飛機。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飛機要排隊等候的原因。——我這樣講，您明白了嗎？」
「嗯，你講得比那個空姐明白多了。」
海藍听後，有點覺得好笑；怎麼剛才還挺強勢的女人，這會兒就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呢？
她不禁好奇地再次轉過頭，想看看說話的人的模樣。
這一回頭，正好看見那個小飛飛也在轉頭沖著乘務長表功似地微笑，眼楮都笑得微微眯起，左側臉頰還有一個明顯的酒窩。不過，筆挺莊重的短袖飛行員制服，又將那個可愛酒窩帶來的稚氣中和了不少。小伙子個子不矮，在制服的襯托下，又顯得更加瀟灑挺拔了。
海藍心想︰果然好相貌，難怪那女客……這該不會是乘務長使的美男計吧？有制服控的女人還是不少的說。
貌似這場風波就要化解的時候，那位「思想者」抬起頭來，說話了。
「機師先生，我覺得你還是沒講清楚。就算航線上有部分空域的天氣不好，從兩邊繞過去就是了，何必要流量控制呢？」
小飛飛對他說話時的語氣倒是莊重一些了︰「哦，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天空雖然看著很寬廣，但有很多空域是屬于空軍的禁飛管制區，民航飛機是不可以隨便亂飛的。如果要繞飛，必須和空軍請示。即使空軍同意了，這個臨時開闢出來的航道也是不可能通過太多的飛機，也是要進行流量控制的。」
那男人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真麻煩！你們國家的空軍也太糟糕了，我們美國空軍就從來沒那麼多限制，也沒有這麼霸道！」
「……」副駕駛小伙子一時無語了。
海藍心里的火卻一下子躥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