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之後,上到山去，魏聞才知道小人存在並不致命，但添堵足以；
才知道修仙界的人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麼雲淡風輕不食人間煙火……
才知道為何強如韓騏要讓人引薦，貴如封晨仍然小心打點，低調如古玉書也要這般高調行事。♀
夜飯前,檢測全部結束。
這一次,聖晉國隱龍城的篩選共選出了六十九人。
一個天靈根,四個雙靈根，九個三個靈根,以及余下的三十五個可以說是廢靈根的弟子。
至于變異靈根,簡易的測靈陣無法詳細測出,所以接下來這四十九人需要進入千山苑的大殿接受最終測試。
最強十人將會入選內門大殿,接受最好的資源專心修煉。
剩余的人便安置在外門的五閣，分別是煉器閣、煉丹閣、陣法閣、符閣和馴獸閣，且工且煉成為備選弟子。
三年後備選弟子進行比試，勝出者可進內門，成長較佳者可成長老記名弟子，手藝出眾者可留在外門成為弟子。
三條出路，若是邁不上任何一條，便只能回到凡世，另謀出路了。
當夜，古玉書回到家中，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耳提面命，強迫記下了許多仙門中的規矩。
娘親這次哭的很厲害，反復念叨古玉書要多回家中看望，悲從中來，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讓他千萬別學大哥二哥，一走數年都不回家。
趙箐听的臉色變黑，酸唧唧地說了幾句，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離開。
夜晚，古玉書靜下心來，細細品味，這才知道娘親不讓他修仙，想必也是因為很舍不得他。
第二天早上起來，爹爹早候在門口，將一枚儲物戒指放在了他的手心，里面裝了他的吃穿用度，也有一些修煉需要的丹藥。
古丹閣雖然練不出什麼高級的丹藥，但是低級的丹藥還是不少的，自家孩子修煉，丹藥方面決計不會虧待。
古玉書握著戒指抿嘴笑，想起這次上山不知道要多久回來，便想將自己血脈的疑惑解開，開口道︰「爹爹，上次……」
娘親便突然進了門，眼皮紅腫，強顏歡笑道，「天色不早了，子其也在門外等了許久，早些……出發吧。」話未說完，又哭了。
爹爹長嘆，摟住妻子安撫，對他揮了揮手。
見這情況，古玉書只能恭敬鞠躬，轉身走了。
離別必然傷感，哪怕他如今不是懵懂的稚兒，心里依舊悶堵，強撐著到了門口，卻見到安子其空洞的眼和強撐的笑。
古玉書想了想，拉住了安子其的手，低語︰「好生學習，我上了山去說不定也要學習煉丹，日後這些丹便交給你了。」
安子其蹙眉，疑惑。
「我會盡早回來……」古玉書頓了一下，笑道，「到時候你千萬別太驚訝。」
「怎麼？」
古玉書搖頭笑︰「好了，走吧，陪我過去。」
「……」安子其凝眉，嘆了口氣，「好。」
依舊是昨天接受測驗的大院，仙師和高大人已經早早候在那里，選上的孩子也幾乎都來了。
官宦富商家的子弟與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壁壘分明地分成兩邊站，韓騏依舊特立獨行的單獨站在一處，要說唯一模糊了界線的就只有封晨，那小胖子已經逗得一個百姓家的可愛小姑娘笑開了眼。
遠遠見到古玉書過來，封晨急忙遠遠的就迎了過來︰「玉書，這里！」
古玉書轉身深深看了一眼安子其︰「保重。」
安子其淺淡的笑，眼眶濕潤。
古玉書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大步地走了。
「嗚~好感人，臨別依依什麼的，最虐心了，我的小心肝啊，都虐成了一地的渣了。」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東南風還西北風啊~吹散我的心我的心~」
古玉書︰「……」
拜小豆芽所賜，他眼中的水瞬間揮發……
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最後時限到了，當確認所有人都來了後，高泉將玉如意招出，化成巨大的飛行法寶，再一招手，所有人都上了玉如意。)
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才讓這個年歲不大的孩子變得那麼冷漠呢？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只是略微好奇，很快古玉書就拋到了腦後。
上輩子的經歷教會他，該知道的早晚會知道，不該知道的千萬不要好奇……
進了偏殿，屋里站了不少人，古玉書依照指引踩上了一個看起來確實復雜很多的大陣。
他方才站好，光亮一閃而過，四周圍的珠子便發出了五顏六色的光芒，其中紅色最多，綠色最少，還有些發出白光。
古玉書自然不懂，但是趙長老卻撫須說道︰「火系靈根最強，木系靈根次之，隨之是土系靈根，最後是水系……水靈根有變異，可用冰系法術，可惜冰靈根太過縴細。」
旁邊的弟子們很惋惜地看著他。
古玉書苦笑，艱澀地說︰「我會努力修煉火系法術。」
趙長老不置可否的點了一下頭，又看了一會，蹙眉︰「你已經識得靈氣了？哪兒來的修煉功法？」
古玉書眼眸微縮，恭敬道︰「是煉靈決。」
「煉靈決？」趙長老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古玉書……古天龍和古天成的弟弟嗎？」
「正是。」古玉書急忙解釋，「這功法絕不是哥哥們私下傳授，是爹爹拿給我看的，這樣……玉書是不是做錯了？」說到最後，古玉書已經哭喪著臉。
「練了多少日子了？」
「約有兩月。」
趙長老看了下測靈陣上的靈力盤，點頭︰「進境不錯，已經煉化一絲靈力了，這煉靈決看來倒也和你，無須擔心，我會特別交代下去。」
「謝謝，趙長老。」古玉書眉開眼笑，急忙道謝。
「下一個。」趙長老開口，移開了目光。
古玉書松了一口氣，走出了偏殿。
他已經引氣入體這件事肯定瞞不過派中長老的，但是好在練氣心法無處可查，只能夠憑借丹田儲存靈氣的快慢，來確認心法的好壞，所以古玉書便說出了他上一世修煉的心法名稱。
煉靈決算是千山苑斂財的一個口訣，會出售給一些有靈根卻無法上山修仙的人，所以趙長老一听是隱龍城修仙世家古家的孩子，便也不在意了。
等全部測驗完畢，他們再在練武場上集合，趙長老喊出十個人名，里面有韓騏、封晨和魏聞三人，顯然這些人將進入內門，拜師學藝。
魏聞被帶走的時候轉頭看了古玉書一眼，那目光說不出的奚落，似乎在說有本事的人在哪兒都有本事，沒到最後誰都看不出輸贏，我說吧，你打點的錢不如丟到水里喂魚去。
古玉書平靜地看他一眼，跟在高泉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這就叫求仁得仁，他本來就對千山苑的仙法仙術沒什麼覬覦之心，而且最怕的就是受人關注，可以繼續這樣掩藏在大部分人中，他求之不得。
與那十名往大殿走的人不同，古玉書他們再次乘上白玉如意，繞山下行。
在半山腰處，他們來到一處黑瓦紅牆的古樸建築，高泉喊了五個人名說︰「其余的人在這里等著，你們幾個跟我來，這里就是你們未來修煉和居住的地方……」
古玉書看著建築上的牌匾——符閣。
很快，高泉出來，那五個孩子已經不在了。
他們再往下飛，一前一後來到了相距不遠的煉器閣和煉丹閣，然後是在山腳下的馴獸閣，而陣法閣就在群山之中了，分派到陣法閣的弟子也分了幾批送達，據說陣法閣除了研習陣法，還要負責維護護山大陣，所以分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等最後一批新選弟子下了玉如意，古玉書和岳仟琴等特權分子還在玉如意上坐著。
高泉笑道︰「那麼，我派中的五閣全部見過了，你們有沒有屬意的去處呢？」
「我去符閣吧。」岳仟琴巧笑倩兮地開口，「在家中便對符極感興趣，勞煩高師叔引薦了。」
高泉點了下頭，看向其他人。
眾人紛紛說出去向，符閣去的人最多，顯然比起制鐵煉丹的辛苦和馴獸的枯燥，符閣這種干淨輕巧的地方更符合權貴子弟的心頭好。
當然，其次就是陣法了，陣法主風水，還要學習算術之術，開闊腦域，下山後的好處頗大，有志者大多選擇了那里。
古玉書沒得選，也不想考慮別的，自然去了煉丹閣。
高泉聞言，笑道︰「也好，我記得古天成似乎也在煉丹閣中，他應該是你家兄吧？」
古玉書點頭︰「是的。」
再次回到煉丹閣，日已西斜，丹藥的清香縈繞在鼻端，顯然剛剛才開出了一爐上好的丹藥。
高泉將他和另外一個名叫田罡的孩子送進閣內，一進去就見到早前送進去的弟子們都還在廳內接受訓話，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劍眉星目的俊朗男子，身著玄衣，肩膀秀有兩片樹葉，應該是高泉特別提醒的那個人物，煉丹閣長老的大弟子，築基七階的二級丹師，聶飛雲。
而負責訓話的則是另外一個青衣弟子，凶神惡煞地吼道︰「方才說的可都記住了！這丹閣中的物品都貴重非常，哪怕是一棵草都不準伸手去踫！若是踫壞了什麼靈丹妙藥，以你們家中錢財，傾家蕩產也賠不起！都明白了嗎？」
六個懵懂的孩子被吼的臉頰赤紅，眼淚汪汪，訥訥開口︰「明白了。」
高泉此時一手推一個，將古玉書和田罡送上前去，遙遙對聶飛雲點了下頭。
聶飛雲用視線的余光掃了下他們，便移開了目光。
這時，古玉書看向了在人群中站著的古天成，兩人視線交接，然後就像是不認識對方一樣，錯開。
「報下姓名吧。」前一刻凶神惡煞的青衣弟子用著還算柔和的語氣吩咐道。
「田罡。」
「我是……古玉書。」說完，古玉書又看向了古天成，而且是直勾勾的看過去，一瞬不瞬，看的古天成氣急敗壞，只是簡單的動作就把兩人的關系坐實了。
聶飛雲順著視線看去，眉梢一揚，這一次倒是正眼看了古玉書。
「既然識得，就由你帶人下去吧。」聶飛雲開口，聲音醇厚，低沉的聲線從耳邊刮過，分外舒服，這樣的聲音古玉書听的極少，記憶最為深刻的就是禁地內沉睡著的老祖宗。
古天成眉心皺了皺，卻到底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向門口，大家急忙跟了上去，古玉書自然也緊隨其後。
古天成練氣圓滿，馬上可以築基，又在山上住了九年，拜入丹閣長老門下成了記名弟子，所以也是個小執事，安排房間的活兒他便可以直接辦了。
新入門的備選弟子住處簡陋，兩人一屋，古玉書被安排去了左側最為偏僻的房間，屋內房頂滿布裂紋，家具陳舊，比起凡間的普通百姓住處都還要差上許多。
先被安排的弟子們有些站在門口張望，古天成掃了一眼，就站在門口說道︰「師尊他老人家最討厭的就是攀親帶故，最不屑的就是特權做派，最厭惡的就是拉幫結派，你若想留在這里，就多做事少說話。」
「正好，這也是我最不喜歡的。」古玉書冷笑，「謝謝提醒。」
古天成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等到屋內安靜，古玉書看著相鄰的兩個床鋪，另外一張床上被褥整齊，顯然是住了人的，只是以古天成的性格，這同室的人必然是不太好相處。
不過無所謂，只要別被古天成盯上就好，他故作姿態表明自己攀親帶故的心思，就是為了讓古天成冷落他排斥他，這樣才能夠安心修煉。
轉身將發放的被褥放在床上，喊道︰「小祖宗，這里安全了嗎？」
「早就安全了。」一個聲音從頭頂上發出。
古玉書抬頭。
小寰宇低頭看他，笑得春暖花開︰「從正殿下來我就跟了一路，你真笨死了，得了大日仙抄都一月有余，竟然連神念外放都做不到，真是白瞎了那上好的仙訣，竟然落在了你這廢柴手里。」
「神念外放似乎要在築基期吧？」
「你知道什麼叫仙訣嗎？你知道它煉化靈氣的效率有多強嗎？你知道自己晉級的速度會有多快嗎？你既然得了它就該做到能人所不能的事，這才對得起它的價值!」
「呵。」
「……你嗤笑我？」
「……」
「你剛剛呵了一聲？」
「……」
「古玉書！」
「……」古玉書無奈搖頭，這小祖宗是撒混了呢……但是看著那橫眉豎目的小樣兒，心中莞爾，再見古天成的悶堵郁氣輕易便散了。
將床褥鋪好，坐在床邊看著靠著門口做苦大仇深狀散發出深深怨念的小寰宇，古玉書的眼眸柔和了下來。
在這陌生的世界，在距離仇人那麼近的地方，陌生的規則和陌生的人，能有小豆芽在自己身邊……他想說，真的很高興。
天色漸黑，丹閣的小執事再次過來將眾人召集在一起，帶去了食堂。
食堂不大，而且很安靜，到了飯點，除了他們也沒有其他人。
小執事說︰「你們初來，會有飯菜供應，之後將減少食物的供養發放闢谷丹，直到你們習慣服用闢谷丹為止。當然，三個月後如果還有人做不到，飯菜便只能自己準備了。」
小執事年紀不大，語氣也柔和，眾人也听的舒服，而且見他隨和，便壯膽問了些問題，小執事都認真的給出了回答，最後才說︰「不急，你們可以慢慢問，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也是這次的任務。」
「任務？」當即有人疑惑道，「小師兄，這里還有任務嗎？什麼任務？收拾打掃還是殺怪修煉啊？」
小執事笑道︰「都有，我們與內門弟子不同，需要去貢獻堂領取任務以換取門派貢獻，任務越難，門派貢獻也就越多，反之亦然。門派貢獻可以換取你們的吃穿用度、法器丹藥，甚至是一些高深的修煉功法，一旦修煉有成被選入內門，那麼這些瑣碎的東西也就不用操心了。」
所有人了然點頭，又是那人疑惑道︰「內門弟子靈根本來就好，還不用被這些瑣事耽誤了修煉，這樣看來，不用三年，只需幾個月我們就被內門的那些人甩下了。」
小執事看著他笑︰「每人機遇不同，內門弟子只是比我們先走一步，只要我們持之以恆，就算十年不行，百年後孰勝孰弱卻不知了。」
「那麼有人像我們這樣，這樣……卻強過內門弟子嗎？」
「當然有的。」小執事像是想起了那個人，神情頓時變得復雜，「他如今已拜入掌門門下，是掌門的關門弟子了。」
「四……靈根？」
「不，五靈根。」
「不會吧！」
「五靈根可是天生的廢靈根啊。」
聞言，頓時大家都像打了雞血般，激動了。
這一路上的差別待遇可真是憋壞了這些孩子，瞬間就同仇敵愾，將自己放在了那個傳說中的人物一方。
古玉書看了眼小寰宇，想知道為何五系靈根卻可以受到掌門的關注。
小寰宇下巴一揚，不解釋！
古玉書抿嘴淺笑，捏起湯匙舀起一勺清湯，送入嘴中，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孩中，古玉書的動作分外明顯，小執事看了他幾眼。隨後想到這一路過來，小師弟們應該還沒吃過飯，急忙招呼道︰「先吃飯，吃完飯，再問。」
「是！師兄！」孩子們紛紛答應，喜歡極了第一個給他們好臉色的師兄。
等到月上柳梢頭，孩子們終于心滿意足的回到了住處，而小執事也吐出一口氣，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他將人送回住處，看著走在最末尾的古玉書，想了想，將人拉住，擔憂道︰「若是你住不習慣，明日可以申請換房間，是他的話，管事一定會同意的。」
古玉書挑眉。
小執事笑了笑︰「今夜只能對付了，听到什麼聲音都莫要驚慌……」
古玉書眉梢又揚高了幾分︰「到底……」
「正卿！」
小執事正要解釋，被人叫了名字，急忙歉疚道︰「不用擔心，沒什麼危險，只是有些詭異罷了。」
臨了，還抽搐地笑了一下。
古玉書看著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眉心擰緊了幾分。
小寰宇狼嚎︰「你倒是把話說完啊！我最討厭這樣了！欲言又止什麼的，說一句藏半句什麼的，在身後看熱鬧什麼的，你們這些人要不要性格太扭曲啊！」
古玉書眉心陰霾盡散，小寰宇這麼強烈的反應輕而易舉驅散了自己制造的恐慌，既然沒有危險，那就隨遇而安吧。
走過所有住處，再來最末尾的地方，房外長了一顆大樹，遮擋了所有的光芒，由而門口也顯得分外陰暗。
進到屋內，就見臨床已經躺了個人，將自己團團裹住，連頭發都看不見，古玉書疑惑，在屋里刻意制造了一些聲響，打了聲招呼︰「師兄你好，我叫古玉書，是新入門的弟子。」
床上的被褥又緊了幾分，那人將自己團的更圓了。
古玉書蹙眉想了想，坐回床邊整理了一番，便關了照明符，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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