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客棧裴含風在起初听到後院紛亂的吵鬧聲之後,就悄悄來到了窗戶口,稍稍打開了一道縫隙,眯著眼眸往外頭一瞧。只見後院的馬槽被官兵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光是听著官差吼叫著,心里約莫是有人偷了差役的馬,但是,站在這個角度卻瞧不能到那被官差圍住的人。
只是,正當裴含風在心里暗暗擔心,希望風波就此過去,千萬別和自己人扯上什麼牽連的時候,官差那邊就又紛亂地跑到了客舍下頭,顯然是方才沒有圍住那偷馬之人。
裴含風听著樓下有官兵的叫喊聲,心里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揪心,畢竟自己的人馬在這里安置的最多。軍師老莫和他貼身的兩個手下就在樓下,而綠皮蛇的人馬又散落在外面打探消息,即便是在這里出個什麼意外,里的最近的也就是福來客棧前面館子里的兩個防風的兄弟,還有對面街上喬裝打扮買大餅的兄弟。
裴含風抿了抿嘴唇,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詳預感從心底里頭幽幽地飄上心頭來。就在裴含風心里擔心的時候,突然從樓下樓上同時響起了粗暴劇烈的踹門之聲,緊接著便是官兵吼叫著搜房的聲響。裴含風有點著急,他曉得了,一定是那偷了官差馬匹的人現在溜進了客舍來,官府的人這才要一間間地搜捕。裴含風想著老莫在樓下的房間里住,他倒是也不太擔心,老莫這個人向來是他的智囊,在這要命關頭,必然不會亂了陣腳,但是,怕就怕老莫手下的那兩個孩子,年輕氣盛,仗著自己功夫不差,只怕霸氣外露要讓官府的人瞧出什麼貓膩來,這兩孩子,雙劍合璧確實也有那麼兩把刷子,可是,他們的人生比起其他闖江湖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順利了,沒有什麼挫折,實在不是個好事。
就在裴含風一面擔心著那兩個孩子,一面自己站在房間里四下里瞧著,想在官差進來的時候,不要在房間里留下什麼「惹人眼」的痕跡的時候,突然樓下響起了激烈的爭吵之聲,裴含風心里咯 一下,听那聲音,不是那雙劍中的雄劍,那又能是誰。裴含風心里一緊,便又听得雙劍中的雌劍尖聲厲叫著什麼別踫我。裴含風最怕什麼,可是偏偏還會遇上了什麼,就在他急著正要開門而出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自己的房門便被人一腳,兩個差役奪門而入。
裴含風久經江湖,這樣強盜般粗暴的行徑讓他實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熟悉得連他的身體都不經大腦就條件反射地閃動起來,那結實的右臂一扯被踹開的房門往回一拽,緊接著便是在門板上加了一腳。這一腳下去,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愣是將兩個差役還沒有來得及喊出「官府搜查!」這四個字,就被突然又磕回來的門板打得鼻青臉腫,倆個差役一下子沒經受住,一同被撞倒在過道上。那差役被撞得頭有點發暈,吐了一口嘴里和著的血水,和那個一骨溜從當地灰眉土臉的爬了起來,張口就大喊︰「賊人在此!賊人在此!」
院里的差役一听,都朝著樓上望去,除了那邊和兩個青年爭斗的三四個官差以外,其余的差役立刻在諸福的喝令下奔上了樓去。
而此刻,站在門背後的裴含風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這一下可是闖了禍了,本來說久經江湖的人了,這臨危不該慌張,可是,眼下的裴含風可是有點慌了神,原來一個敢作敢為的一個人,頓時變得不知所措。愣在當下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一雙眸子像是一瞬間年老了八十歲,變得遲暮起來,盯著那扇門上自己的腳印,有些沒了主意。
他現在曉得自己來此的使命,知道自己來這里為的什麼。機關算盡才在這鄆城縣扎穩了腳,好不容易能敖到今日,眼看著生辰綱就要起運了,眼看著做大事的時候到了,可是,偏偏遇上這樣一件事。他現在帶著自己的兄弟們來這里,是為靈蛇教做一步後手,為的就是以防萬一,老家那邊的兄弟們現在還沒動手,自己這邊就損兵折將,那還如何對得起大伙的重托,虧江湖上還說他「飛哥」動作麻利,做事卻不失穩重。現在可好,全砸了。他所帶著的這一舵兄弟們,來了這鄆城縣,眼下的該做的準備都在這一個月里頭準備的差不多了,眼下就是保存實力,藏得深深的,等到該爆發的時候爆發出來便是最好的結局了。可是……眼下也沒有可是了。
「轟隆——!」又是一腳,那扇門終究是經不住了,沒有轉開而是整個就在這一聲巨響之下轟然倒地,帶起灰黃的一層灰土來。
緊接著就是一個漢子閃身躍了進來,二話不說,便抄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便往裴含風的脖子上架。那凶殘的模樣,讓裴含風不由地想起己的小時候在山間上遇上的那只餓狼,也是這樣的一副模樣,那雙閃亮泛白的眸子,緊緊地鎖住了他的脖頸,便撒開四蹄張牙舞爪地朝著他的方向撲過來。那樣的一張血盆大口中,有一派差互的尖牙利齒,在那日的光彩下閃動著人的寒光,就像是眼下這差役那寒氣逼人的刀刃一般。裴含風記得那時候他嚇壞了,拼命往後躲閃著卻後仰倒在了地上。可是就在那餓狼撲到他面前的時候,突然一支箭羽嗖地一聲刺穿了餓狼的頭顱,從那突出的狼吻中射入,從狼的腦後射了出去,接著便飛馳過來了一人一騎。是那人救了年幼的裴含風,也是那人傳授了裴含風功夫,最後帶他走上了這樣的一條路。
裴含風記得他師父在世時說過這樣一句話︰前怕狼後怕虎,是混不出頭的,人要活得硬氣,更得有點血性!
裴含風在這一霎間將這話記了起來,自己不能就這束手就擒,將一舵兄弟帶到了這里,自己要是第一個死了,那剩下的人群龍無首,誰也壓不住誰,那還不亂了套。
人要活得硬氣,更得有點血性!
這句話再一次從裴含風的心里閃過,這一刻,裴含風的眸子突然收緊,爆出一束攝人心魂的精光,緊接著還不等差役那刀架到他的脖頸上,裴含風就後發而先至,左臂開弓準準打在了那差役握刀之手的脈搏上,一招便將那差役的樸刀打月兌了手。那差役哼還沒哼一聲,裴含風一招使過又緊接一招,抬腿就照著那差役的側臉就是一記鞭腿。
這兩招是他師父所傳授他的最簡單不過的招式了,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招式,被裴含風卻使得很是得心應手。當初裴含風的師父就沒有看錯他,裴含風的招式由簡入繁,在江湖上步入一種浮夸的招式花哨追求的俗氣風尚的時候,裴含風卻一轉常態愣是領悟了師父所傳本事的精華,反其道而行之,漸漸地由繁入簡.也有人曾跟著他學他的套路,可是,終究是沒有他使出來那麼威猛,誰也說不上為什麼,最後只得歸功于裴含風拳腳的迅疾,後來這青州地面上的江湖上便有了「飛哥」的名號。
此刻,裴含風依舊走的是他的簡練套路,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兩招,在那從官兵手里飛撤的樸刀還沒落地,裴含風就將那差役簡簡單單收拾打發出了自己的房間。
那差役吃不住裴含風這一腳,被踢的腦袋里嗡嗡直響,而身子也不知覺間被踹地橫飛出去。摔在過道的欄桿上,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而這時候,才吐了一口血水痛嚎出來。
這差役剛被踹出去,後面的差役就已經跟了上來,一個身子黝黑的健壯差役有人被踹了出來,唰地一聲將腰間的樸刀抽了出來,一個箭步沖了進去,二話不說揮刀就是一個刀橫削,意在掃開前面的阻礙,方便他下一步落腳,進而再定神強攻。
可是,那裴含風卻並沒有被他這凌冽的刀鋒所嚇退,他只是順著那刀鋒的去勢向後下了七分的腰身,雙手撐住了地面,順勢就是一記飛腳,由下而上,看似逆行,力道卻猛,一腳踢中了那廝的下巴,那差役萬萬沒有想到會有如此一招,哪里防範的住,愣是自己咬掉了自己的一點舌尖,頓時弄得滿嘴是血,順著嘴角涌了下來。這其實都不算什麼,可是,那差役萬萬不服,就這麼一招就讓自己落了敗。他橫送一刀落空了,忍著口中「難言」的劇痛,將走到盡頭的刀鋒順勢打了一個刀花收回到身前,瞧著面前的那漢子又接了一個後空翻,此刻剛剛落在地上,這著地重心方落,這一息已經用盡,不及騰挪,正是個好機會。
那差役瞅準了時機將刀鋒往裴含風的脖頸上一刀斜劈落下,嗖地這一刀,帶起了一股刀風,將旁邊方桌上放著的紙張都不禁扇**飛一旁。而裴含風照樣是來者不拒,眼看著刀鋒臨頭,他卻往前一撲,就地一個翻滾,不退反進,貼著那差役的身子便站了起來順勢一招「地涌天泉」愣是照著那腫大充血的下巴又是一拳,打得那差役 直往後退了三步才後背撞在牆面上穩住了身子。
裴含風還想跟進一步繼續打,可是,此刻又有兩個差役趁機搶了進來,一左一右朝著裴含風揮著樸刀殺過來,看那樣子是有了前車之鑒,這兩個差役沒有絲毫的大意,拼盡了全力這下可是真的來要他的命的。裴含風的眼中頓時凶光畢露,突然身子一閃,在騰挪之間已經閃過了左路劈來的一刀,並且一步踏上,照著那差役的門面上就是一記重拳。打得那差役鼻子歪在一邊,鮮血噴射而出,華麗麗的沿著他摔道的勢頭劃出了一抹猩紅的弧線。
裴含風這邊一招打翻了一個差役,那邊就持刀的差役借著機會朝著裴含風的側身攻來,裴含風這邊一拳揮過,腳下卻也不閑著,登時勾起地上的一把椅子來,恰好與那揮落的刀鋒磕撞在一處,入木三分。而就在這一遲一鈍之下,裴含風又曲腿朝著那差役的肋骨上踹來,一記連環腿,一口氣之下毫不拖泥帶水,左右開弓連環提出留腳,這六腳分別落在那差役的左右肋骨上,將那差役愣是傷到了內髒,口涌鮮血也栽倒在了地上。
就在裴含風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上前補上一腳踹斷地上那些差役的脖頸時,突然一個圓凳憑空飛來,裴含風連忙抬手一擋,刺啦一聲,椅子應聲破開了兩條腿。裴含風在這一瞬間回頭一望,門口不知何時閃出一人,這漢子人高馬大的,像個角色。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諸福大人手下的劉三,在府衙里也是頗有些本事的人。那拳腳在府衙里尤其厲害,是出了命的好,這番跟著諸福大人下來,雖然是托著協同辦案的命,只不過是知府有意要提拔他,這般只是叫他來走一趟,諸福破了案,那他也就是功臣了,到時候,什麼都是水到渠成理所應當的了。而眼下,這劉三也知道知府的一片好心,但是吃白食卻不是他所中意的,當下出了這事,正是一個立功的機會,所以帶著三分立功心思,七分炫耀拳腳的意圖,劉三終于安奈不住也出了手。
劉三也懶得去拔刀,方才他在外面句瞄見了里頭那漢子赤手空拳將自己的人打得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自己要是抽刀殺進去,即便贏了也不光彩,于是,當下便踢了一把圓椅,來了一個先聲奪人,在裴含風一遮擋的時候,劉三便借著機會掄起兩個拳頭朝著裴含風打了過去。
劉三這套拳,雖然沒有什麼名字,但卻是他祖上傳下來的,自己牛氣地號稱本家拳。套路極多,大多都是左右開弓,實實虛虛,遠遠近近都在這兩個拳頭里頭,在府衙里可是也打出了不少的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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