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緊跟其後。然後賈母和王夫人等人也都隨了進去。
地上的眾尼尼這才都起了身,卻不敢隨著進門,只靜靜站在外面候著。
到了庵內,也只妙玉、賈元春和賈母、王夫人進了佛殿,其余人等都在院內候著。
四人均用香湯盥手,然後妙玉取了黑檀線香,奉與賈元春。賈元春接過線香,在燭火上點著了,再親手插進黃銅香爐里。然後回到蒲團上,虔誠地拜了三拜。妙玉在旁擊磬。
妙玉這才仔細地看了看賈元春。那賈元春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鵝蛋臉,柳眉星眸,色如春花,果然是國色天香,少見的美人。身上穿著黃色繡襦,大毛圍脖,鳳冠霞帔,環珮叮咚,滿身的富貴氣象。只是臉上有一些不暢意的樣子,想來是難得回家一趟,有些傷情傷懷之意吧。
接著便是賈母和王夫人也都上了香拜了佛。
出了佛殿,來了院子里,一眼便見了院中那株老梅樹,樹上還零星開著不敗的幾朵紅梅。賈元春臉上不禁露出笑容,道︰「園里也有不少的名家花卉,可那都是不在時節,是花匠用炭火烘焙,硬讓人家綻放的。園里的樹上也扎了不少的絹花紙花,可都比不過這枝上真的花朵來得嫵媚。這冬日里也只有梅花才是真的花王呢。」
妙玉忙道︰「阿彌陀佛,貧尼謝過貴妃娘娘給這梅花封號。」
賈元春回頭看妙玉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倒很伶俐。若不是你出了家,本宮倒想著把你帶在身邊。你這樣機靈的人,本宮身邊卻不多。哦,還有啊,這封號什麼的,以後可不能再提了。♀只有皇上和太後、皇後有資格給別人封號的。我們可不能逾越規矩。你不懂也就罷了,加之是出家之人,不必怪責的。若你真有機會進宮,可是不能說錯話的。」
「是,娘娘。貧尼多謝貴妃娘娘指點。」妙玉雙手合十,垂首斂目答道。
賞過梅花,賈元春對賈母道︰「這梅花很好。若是在這山坡上植上幾株這樣的紅梅,到了下雪天,一片銀白世界,襯著這嬌艷嫵媚的紅梅。當真是美不勝收呢。」
賈母笑道︰「貴妃這樣喜歡,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好好培植幾株紅梅。到明年貴妃再來家時,就能看到這美景了。」
賈元春暗自嘆了一口氣,想著明年還不知能不能有這個恩典呢,卻也不能說出來掃了賈母的興頭,便點點頭。道︰「那園里弄的什麼紙花絹花什麼的,就免了吧。以後別弄這些虛熱鬧,興師動眾,又不合時節。倒是這些梅花什麼的,多種幾株,便是年年都可觀賞。人人也都可觀賞的了。」
「是,貴妃說的是。只是貴妃難得回家一趟,他們也是一片赤誠之心。以娛貴妃胸懷。還請貴妃娘娘不要介懷才好。」賈母恭肅答道。
賈元春忙道︰「祖母不必這樣。我只是不忍見大家為了我一個人興師動眾的,既費了錢財,又費了心力,當真讓我過意不去。朝廷賞下的東西也有限,不知道家里要貼下多少呢。」
賈母答道︰「貴妃不必憂心這些。家里雖然不比往年繁盛。但也還支撐得過去。」
妙玉听她們話家常,便不敢多听。只得退到一邊。
賈元春見妙玉避開,暗自點頭,便招手道︰「妙玉,你很好。本宮今兒個回來,竟想不到還能見著你這樣一個人。看來我們也是有緣份的。祖母,以後可得好好照管著妙玉,別委屈了她。」
「是,貴妃娘娘放心,妙玉師父在咱們家一直好生供奉著,不會受委屈的。」賈母不知賈元春為何單單對這個妙齡尼姑青眼有加,心中狐疑,卻也不能不遵從其令。
妙玉也忙道︰「貧尼在這里好得很,安閑自在。府里也都供養豐厚,貧尼能在這里修行,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呢。」
賈元春再看了妙玉一眼,才道;「好吧,園子也看過了,該回去開宴了。妙玉,你好好在這里呆著吧,清心修行,以後自有你的好處。」
「是,貧尼謹遵貴妃娘娘訓導。」妙玉恭恭敬敬地雙手合十答言。
賈元春便不再說什麼,往外便走。大家都忙跟上前去。妙玉本想等在最後走,賈母卻攜了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去。王夫人等跟在後面一起出去.
到了大門外,賈元春坐上版輿,賈母等人也一齊上了軟轎,從人奏樂,前面宮女宮燈引導,離開櫳翠庵。
妙玉領了眾尼姑仍跪了,道︰「恭送貴妃娘娘!」
(三十四)兆宮闈鴛鴦傳宮物佳名賈璉叩庵門
待賈元春一行迤邐下山遠去,妙玉才領了眾人起來,一齊回到庵內。
妙玉對清和等十個小尼姑道︰「這些日子大家也都辛苦了。幸得還不致出丑,合了貴妃心意。今兒個時辰也晚了,那園子里雖然熱鬧,卻是我們不能去的。這就關了庵門,大家也都散了,早些歇息了吧。明兒個也不用早課了,府里別的人也都累得沒有心思經管我們這里的事,咱們趁機躲懶歇一歇也是應該的。」
「是,師父。」十個小尼姑也都齊聲應道,也都散了,三三兩兩回屋,卻仍興奮地談論著剛才見貴妃的情景,議論著此時不知前面正殿里是如何的熱鬧,如何的杯盤陳列,山珍海味,如何的仙音婉轉,天魔亂舞。
妙玉讓王嬤嬤自帶了纓兒去歇息,只留凌霜服侍洗漱。
凌霜見妙玉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小姐,我看那貴妃娘娘很是喜歡你呢。跟你還說了好些話。我看那老太太以後只怕也會對你客氣一些了。」
妙玉心里正想著剛才賈元春對自己格外垂青的事,但仍有些捉模不定,便道︰「連我也不知道貴妃娘娘是個什麼意思。我不過是一個出家人,世俗的事情也都跟我無關。」
凌霜擔心道︰「貴妃娘娘喜歡你,會不會把你接進宮去陪她?」
妙玉搖搖頭︰「怎麼可能!宮里進人是何等的嚴格的事情。貴妃若要請人進宮去,還得要皇上下旨才行。並且,我一個出家人,進宮能做什麼?皇上不會同意,宮里別的人也只怕有議論。貴妃斷不會這樣冒失行事的。」頓一頓,又道︰「還有啊,我看貴妃娘娘也並不是真心的喜歡,只不過是偶爾見了與尋常人不同的風格來,多注意些罷了。我們也不能就自以為了不起了。」
「哦,這樣啊。」凌霜的語氣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惋惜。
妙玉看她一眼,微笑道︰「你今兒個看了貴妃娘娘的氣派,便動心了?想要進宮了?」
「沒有啊。」凌霜的語氣卻是不確定的,想了想才又道︰「我只想著,這榮國府不過是貴妃娘娘的娘家,便有這樣的威勢和富貴,真不知道皇宮里又是如何的金碧輝煌,富貴繁華呢。我這心里便有了那要看一看的念頭來。只是我又想著,這榮國府里的規矩都是這麼大,行差踏錯不得,那皇宮里的規矩還不知道會怎麼個嚴厲呢。若是我這樣的人去了,只怕還不得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還是趁早息了這念頭。」
「你明白就好。」妙玉笑一笑,「只是你便想進宮去,我們也是不可能的。想想也就罷了。」
凌霜一邊替妙玉更衣,一邊道︰「小姐,你听那遠遠唱戲的聲音,不知道府里還要熱鬧到什麼時候才散場呢。別的人也都罷了,可憐林姑娘身子那樣弱,還得死命陪著。」
妙玉不禁一笑︰「那也罷了。林姑娘身子是不好,可今兒個可是不同尋常的情形,她也只得撐著。想來跟她的人也都還能照顧她,給她喝參湯什麼的提神健氣,也還能撐得過去。只是明兒個多半便要躺下了,也不知道養多久才能恢復呢。你明兒打發纓兒到林姑娘那里悄悄替我問候一聲吧。」
凌霜答應著,服侍妙玉睡下,然後自己也到外間睡去了。一夜無話。
自從貴妃走後,府里果然又忙亂了幾天,上下人等也都神倦力疲。等收拾好了,才又重新接待賓客,送禮赴會什麼的。這日日忙亂,便沒有多少精力來照管櫳翠庵。妙玉也知道這些情況,便讓眾小尼姑自行玩耍,但只能在庵內和庵外附近活動,不能下山去。
期間惜春和黛玉也都來過,喝茶斗棋,甚是自在。
這日上午,妙玉正率著眾尼在殿內打掃拂拭,給菩薩座前的供果鮮花重新換過。正忙著,只見鴛鴦帶了兩個丫頭來了。
對妙玉來說,鴛鴦是見過的,只是也從未正眼打量過。如今看起來,竟也是清麗可人的。只見她身段苗條,頭發烏黑發亮,容長臉蛋,細眉長目,膚色白女敕,身上穿著銀鼠小毛天青褂子,下系銀紅撒花的錦緞棉裙,行動說話,處處透著大方端重。妙玉暗道︰鴛鴦在府里丫頭中,也算是頂尖的人物了。
ps︰賈元春來了又走了,但對妙玉的關注卻仍然繼續.大家也繼續關注妙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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