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方醒誰先覺 第26頁

作者 ︰ 川上

他的右手無名指上有個月牙形的疤,手腕上戴著一塊Omega表,那是他的手沒錯。

唐半醒貼在燈的邊緣,努力想看得更多。于是,她看到了他的襯衣扣子,他的西裝褲,他的皮鞋,並且從牆上掛著的小鏡子中看到了他胡子拉碴的臉。

看到這些,唐半醒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這一次,她竟然不是寄居在鹽土豆身上,而是寄居到了尉遲延身上。

這,說明了兩件事。一,鹽土豆已經「了卻了殘生」,已沒有身體可以給她寄居;二,尉遲延就是再生的鹽土豆。

她終于和他相認,可是她卻靈肉分離。

呵呵,鹽土豆,你看,你終于擁有了兩個我。

一個寄居在你身體里,生死相依。

一個獨立你身體之外,白頭偕老。

呵呵,老天真會開玩笑,是不是?

寄居在你身體里的我,你感應不到。

獨立你身體之外的我,是一具僵尸。

尉遲延,我們繞了這麼大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起點,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尉遲延,你听到了嗎,我要回到身體里,我要回到身體里,幫我回到身體里!

可惜,他听不到她的吶喊,他沒有像鹽土豆一樣與她一問一答。

哈哈,她與他如此貼近,卻又如此遙遠,貼近得沒有絲毫縫隙,卻又遙遠得像無邊無際的宇宙洪荒,遙遠得就像絕望的世界末日。

「叩——叩——」

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尉遲延抹了抹臉,低沉地應︰「請進。」

隨著他轉頭的動作,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焰女,以及焰女身後的齊天放。

此時的焰女早沒了囂張的氣焰,而是畏縮得像只膽小的老鼠,她身後的齊天放也沒了先前的桀驁不馴,一臉訕訕的表情,好似做了壞事等候發落的犯人。

「你們又來干什麼?」

尉遲延的聲音冰冷得可以凍死一頭北極熊。

焰女瑟縮著往齊天放身後躲,齊天放則不顧她的掙扎拎著她脖頸把她拖到尉遲延面前,「陳小美,若是唐半醒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去坐牢。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呆在這里當女佣,她一天不醒來,你一天不準離開半步。」

陳小美抱著床尾,死活不敢靠近一臉煞氣的尉遲延,嘴里胡亂叫著︰「我、我要是想上廁所怎麼辦,也不能離開?」

齊天放听到這話,一副恨不鐵不成鋼的樣子吼︰「不能,給我憋著!」

陳小美不知死活地繼續聲討上廁所的權利︰「可是,老是憋著,會得膀胱炎。我的膀胱很淺,盛不了多少東西,通常一小時就要跑一次廁所。」

這一回,齊天放的臉黑得就像鍋底,咬牙聲「咯吱」作響︰「陳小美,我管你一小時跑幾次,唐半醒要是出什麼意外,我就讓你被尿活活憋死!」

陳小美的小姐脾氣被激了出來,她吼︰「齊天放,你好狠!這件事又不全是我的錯,都怪那個韓小樂,我找唐半醒關她什麼事,誰讓她好管閑事,你們為什麼不找她麻煩,為什麼專和我過不去?嗚,不公平,你們都欺負我!」

「你找唐半醒干什麼?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這一次若是鬧出人命,我看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陽光。」

「嗚,誰讓你不理我,我跟著你到醫院,原以為你病了,誰知道你竟想追別的女人。我只是想警告唐半醒不要纏著你,我哪知道會出這種事。嗚,我又不是故意的,嗚。」

陳小美說哭就哭,越哭越覺得自己委屈,越委屈越哭得大聲,片刻間,安靜的病房就被她的哭聲填滿。

「你們鬧夠了沒有?麻煩你們立刻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這一次,尉遲延的聲音冰冷得可以凍死兩頭北極熊。

說完,他轉回頭,無視身後兩人的存在,專注地看著病床上燈半醒,目不轉楮的程度,連唐半醒都忍不住替他眼楮發酸。

「對不起。」齊天放訥訥地說,「很抱歉打擾了你們,如果有事需要幫忙,請到門外叫我們。」

尉遲延沒有反應,只是看著病床上燈半醒,似要看到永生里。

寄居在他體內燈半醒,陪著他看了一會兒自己,後來實在捺不住這種枯燥乏味的注視,于是走到黑暗里,睡覺。

你知道嗎,靈魂會做夢哦!

如果唐半醒能說話,她會告訴每一個熟識的人。

她在做夢,她肯定是在做夢。

因為,她不但看到了尉遲延,而且是在一個非黑非白的世界里看到了尉遲延。

他身後是滿山遍野的映山紅,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和天邊的火燒雲溶合在一起,濃烈艷麗得令人莫名的傷感。

她走近他,四周安靜得除了風吟,就是她細碎的腳步聲。

听到動靜,他轉過頭,眼神是那麼哀傷。

等到她站到他面前,他抬起手,用指背細細描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她的下巴,她的臉頰,專注的樣子,好似每一處觸模都是最後一次。

他的指尖微涼,她在他的觸踫下微微,他的哀傷透過指尖傳達到她身上,讓她也變得好傷感好傷感,好絕望好絕望。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即使是在夢里,他的聲音仍和白天一樣沙啞。

唐半醒的眼淚洶涌而下,他伸出手接住淚珠,嘴角溢出一個苦笑,「唐半醒,我很差勁,是不是?不但在夢外不能保護你的周全,就連在夢里也能惹得你傷心落淚。」

唐半醒拼命搖頭,越搖眼淚越多,想開口說些什麼,一張嘴反而泣不成聲。

他輕嘆一聲,把她攬入懷里,溫柔的吻落在她眼角,似要堵住那源源不斷的淚泉。

他的嘴唇因連日的寢食難安而顯得略微粗糙,這種粗糙的摩挲是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人差點以為這不僅僅是一場夢。

唐半醒緊緊摟著他的腰,用力吸一口他的氣息,使勁壓下喉間的哽咽,艱難地開了口︰「尉遲延,這一次,我恐怕永遠醒不來了,我不知道怎麼回到身體里。鹽土豆曾對我說,我一遇到生命危險,就會把魂寄居在他體內,每次都是他趕我離開,我才能回到自己身體里。可這一次,我寄居到了你身體里,而你卻感應不到我。如果你不趕我離開,我恐怕是永遠醒不了了。」

听了這話,尉遲延似遭了電擊一般僵硬,他猛地推開唐半醒,捂著耳朵原地打轉,眼中是狂亂的恐懼,嘴里語無論次地嚎叫︰「不!不!這是夢,這是夢,夢里說的話都是反話。對,我在做夢,我很快就會醒。醒了就好了,醒了就會忘了,所以,她不會永遠醒不了,她一定會醒,她一定會醒。」

說完,他又推她一把,將她推得更遠一點,然後背轉身,喃喃念︰「這個唐半醒是假的,我燈半醒在睡覺。等我醒了,我就會看到她了,我馬上就醒,我馬上就醒……」

沒想到他會反應如此激烈,唐半醒剛止住的眼淚又洶涌而出。

一直以來,他給她的印象都是堅毅的剛強的淡定的從容的,可眼前的這個他,卻是那麼脆弱那麼慌亂那麼無助那麼不敢面對現實,也那麼令人雄。

她不管不顧地沖過去,從背後摟住他的腰,淚水打濕他的脊梁,「尉遲延,如果從此只能夢中見,求你,永遠不要把我拒之夢外。」

尉遲延的後背一震,他轉過身,眸中閃著星星的光輝,回摟在她腰間的手用力得讓她疼痛,她卻不願出聲,生怕自己一個輕微的舉動就會讓他吐出她最不願听的那個「不」字。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他們默默對視,所謂的千言,所謂的萬語,在這一刻都抵不過一眼萬年。

唐半醒從夢里出來時,耳邊縈繞的是他的誓言︰「唐半醒,你該知道,無論是夢里還是夢外,你都是那個握有拒絕主動權的人。」

她以為她還在夢里,可看到周圍的黑暗以及上方的兩盞明燈,她才知道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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