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三）
面對他不加掩飾的冷淡，蕭明翊毫不理會，徑自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楚恆——無比意外地，殷璃冰發現他那雙若點漆般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了一絲笑意。
要知道，此人容貌之美，舉世聞名。
當今第一才子玉藏公子在撰寫《三境王子傳》時，寫到他，下筆第一句話便是「形容昳麗」，足見其美。
不過憑心而論，他的五官線條銳利，輪廓鮮明如刻，眉眼間那一抹刀鋒般的飛揚英氣，俊美自不必說，卻總難免給人以太過強烈的壓迫感。
然而一旦他笑起來，給人的感覺立刻就變了，如同初晨最澄澈的一道晨光映照清池，說不出的溫暖純真、爽秀明快。
殷璃冰生平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笑容可以使一個人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足以令自己心跳若狂。
你在騙誰？這張臉，真的只是讓你驚訝嗎？
腦海中，一個聲音恥笑道。
他不記得，他絲毫不記得！這不公平……
另一個聲音無力地訴說。
這些年來，他和他隱藏于兩個國家的鐵幕背後，各自為營、彼此為敵，多少人因著他們的一句話、一道指令，在悄無聲息間殊死搏斗，在彼此傾軋里兵不血刃……此刻才是第一次正面交鋒！可是，對方一個微笑就已讓自己失魂落魄！
殷璃冰抬眸，對上蕭明翊沛然純粹的眼楮，悄然緊握雙拳，讓指甲深陷掌心，讓尖銳的痛疼提醒自己，他已落入一個多麼尷尬可笑的境地。
都是因為這張臉，這張見鬼的、宛如附著最陰險最刻毒的魔咒的臉……
可悲的是，他竟然做不到讓自己的視線從這罪魁禍首上挪開。
幸而就在這時，楚恆整衣上前，躬身道︰「楚恆，見過王爺。」
「楚大人。」很明顯，相比于對待殷璃冰，蕭明翊對楚恆的態度要尊敬得多，深深回以一揖，用嘆息般的聲音道，「八年了，你我每每緣鏗一面，今日終于相見……」
「是，五年前在西疆，若非在下舊癥復發，本該在那時就去拜會王爺的。」
五年前？殷璃冰若有所思地垂眸。
有關蕭明翊的卷宗他都通讀過，此刻略一思索便回想起來︰那年王城司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在西疆布下一個精巧的局，以誘捕蕭明翊，因為成功的可能性極大，老師甚至抱病親自坐鎮指揮，可惜最終還是在關鍵時刻被蕭明翊察覺，功虧一簣。
此刻他們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蕭明翊笑道︰「那次是我走得早了，但四年前那次，卻是你來得太遲……」
那應是指四年前他計劃在老師奉旨巡察南部軍事重鎮五方城時刺殺老師一事。
「不錯，那次確是我去遲了。」楚恆道，「至于三年半前……」
「還有兩年前……」
炎炎烈日下，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談笑風生，其樂融融，直如老友敘舊，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他們交情甚篤，殷璃冰卻知道他們在歷數彼此交手的次數，神思不禁有著一瞬的恍惚︰這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天縱奇才、一樣的風采照人、一樣的忠肝義膽，倘若時事不同，或許他們能夠成為肝膽相照的知交，而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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