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安驚魂(一)
殘陽如血,海天一色。
小小的女孩兒蹲在潔白的沙灘上,腳旁擺著一幅又髒又皺的畫。
她一邊用手一遍又一遍地試著去撫平那畫,一邊傷心地哭著……
「我就在這里遇上他的,還記得嗎?」她喃喃地說,卻不像是在自語,「他好可憐,在海上漂了很久,皮膚都泡得起了皺,醒來後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防備心那麼重,一定是吃過很多苦才會那樣吧……
「我一直在想,如果還能再見到他,我一定要對他好,讓他知道,在面對著我時,他可以想笑就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用防備任何東西……
「可是,我沒這個機會了。我死了。」
她說著,忽然轉頭,目光筆直地投過來,娟秀的小臉蛋沒有一絲表情,木然問道︰「我為你而死,哥哥,這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要毀掉我最心愛的東西?為什麼要與他為敵?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哥哥,為什麼?」
「琮雪……」他心痛如絞,還來不及解釋,母親突然出現,溫柔地牽起琮雪的手說︰「走吧,孩子,他不是你哥哥,你哥哥不會這麼軟弱、這麼怯懦、這麼怕死……」
「不!」琮雪大喊一聲,用力掙月兌母親的手,從地上站起來。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突然之間就長大了,而長大的她,有著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龐和身量……
是了,他模糊地想著,他們是孿生兄妹,長得像是正常的。
但是看著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滿含恨意地瞪著自己,仿佛另一個自己在與自己對峙,他還是禁不住心悸不已。
「你錯了,娘,他不僅怕死。」琮雪冷冷地盯著他,惡狠狠道,「他還是天下最狠心的人!」
霍地睜開雙眼,模糊一片的視線在高懸于帳頂的九蓮玉華燈散發的柔和光線中慢慢變清晰。
殷璃冰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己的冷汗中,心跳重若擂鼓,沖擊得耳鼓生疼。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夢境都與他的一樣,真實得可怕。
回想最後琮雪眼中的恨意,他覺得那幾乎已經化無形為有形,觸手可及。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在此前的夢境里,琮雪一直都只是哭泣,或者哀婉地訴說,而剛剛的這個夢……
顯然他所面臨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窗外一片漆黑,距離天亮還很早。
他實不願驚動外間侍女從而昭告天下他又失眠了,便在床上躺著,輾轉反側良久,才迷迷糊糊地又闔上了眼,但很快便再次開始做夢,繼而被驚醒,如此反反復復地折騰,直到天色微明時才終于睡著,再次醒轉之時,外面天光大盛,已是日上三竿。
打開房門,正覺混混噩噩頭痛欲裂時,葉淺莘迎上來,張口便是一句︰「蕭明翊已候在銀安殿了。」
「什麼?他來做什麼?!」殷璃冰月兌口而出。
在夢中為那人與琮雪糾纏了一夜,剛一睜眼就又要跟本尊打交道,委實令他感到心力交瘁、疲于應付。
見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葉淺莘頗為吃驚,「殿下不是邀他暫住府內猗竹閣麼?而且……已遣了侍衛去接……」
然而殷璃冰依然愣怔無言,葉淺莘只得進一步提醒道︰「殿下昨兒不是說這陣子京畿災荒,流寇頗多,為保福王安全,邀他暫住宸王府麼?」頓了頓又道,「昨日我已召集各級管事將福王的起居飲食、車駕出行等一應事宜布置下去了,請殿下放心。」
殷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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