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水丈波（二）
風晚亭一笑，「反切密碼乃前朝戚大將軍所創，向例只用于軍中傳遞機密情報，只有極少一部分人知道，時至今日，會用之人更是鳳毛麟角……不過，即使有人會用也無妨，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只要將這五十六個字打亂重新編排，不知口訣的人便永無破解之可能。我建議你盡快將口訣背下來，然後燒掉這張紙。以後我們就用這種密碼聯系。」
老人把口訣收入懷中，肅容道︰「福王厚禮相贈，龔某在此替我家主人謝過。」
正所謂「事莫密于間」，對于間者而言，委實沒有什麼比一種不可破譯的密碼更能被稱之為「厚禮」的了。
風晚亭淡然道︰「福王從不是喜歡藏私的人，對盟友就更不會。」
「那不知對我家主人前次所問之事，福王做何回應？」老人立刻問。
「怎麼？」風晚亭似有些意外，「你家主人現在就要福王表態？」
「此事非同小可，自然須得先行問明——倘若形勢果然有變，福王可襄助多少兵力？」老人問道，目光如炬，緊緊盯在他臉上。
風晚亭心知肚明，值此敏感時刻，只要他顯出任何一點點不對勁，雙方的盟友關系就有可能徹底分崩離析。
「五萬。」沉默片刻，他面無表情地道，「福王願以最少五萬精兵相助，屆時你們只需控制住京畿門戶，其余自有福王牽制。」
「甚好！只是……今早老夫起床之時，羲國兵權好像仍為陳王後一黨把持，莫非在這短短數時辰之內，就發生了什麼巨變？」
這話說得很妙，試探、懷疑、嘲諷兼而有之，風晚亭卻神色不動，只道︰「今日不知明日事，現在沒有變化，不代表永遠都不會變。」
「哦？那——」
「閣下毋須再試探，我收到的指令很明確︰在你家主人沒有一個準信送達之前，我不會就此事與你多言。」
老人目光閃動，沉默一時，頷首道︰「好，一切就等我家主人決定後再議。今日你席間偷溜，怕已引起宸王懷疑，還宜——」
「不勞閣下操心。」風晚亭截口。
「老夫並非擔心你。」老人冷冷看他一眼，「此事關系到我家主人滿門生死禍福，你們稍有不慎，我家主人勢必受連累。」
「那就順便，捎句話給你家主人——宸王那邊，福王自有法子對付，絕不會讓他壞了我們的事。」
「年輕人好大的口氣……」老人哼了一聲，卻陡然噤聲，神情謹肅地瞥了眼花園月門，「有人來了。」
「不到九十斤，抹著梔子花頭油——是個侍女。」風晚亭淡淡道，「我看總不會是來找我的。」
「先走一步。」老人匆匆轉身，卻忽又止步，轉頭，深深地看他一眼。
風晚亭不動聲色地望回去。
這一瞬，雙方心中都很清楚——他們之間要麼為敵，要麼合作，但絕對不可能為友。
「後會有期。」風晚亭忽然朝他一笑。
老人眼中熾熱之色一現即沒，隨即恢復原先的老邁之狀，轉過頭，佝僂著背慢慢走了。
未幾，花園外便響起一個女子聲氣︰「大總管，王妃四處找您呢，說是要開閣樓拿東西……」
「唔，曉得了。」老人應道，一下接一下的咳嗽聲復又響起，漸行漸遠漸不可聞。
風晚亭稍待片刻，也悄無聲息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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