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勞審訊（二）
天花板上一排又一排懸吊著不知多少盞燈，映射出的光芒不僅刺眼，而且絕無死角。
怪不得頭罩被拿掉時，他連眼楮都睜不開，實在是太亮了。
沒人能在這麼強烈的光線下睡著，更別提這悶熱的環境……不，忘了睡覺吧，殷璃冰如此安排，很明顯是要用疲勞審訊來對付他了。
那意味著十二時辰全天候不間斷地重復審問，只提供少量的食物和水，不能休息，不能入睡——最典型的軟刀子，看起來溫和，實則給人的折磨難以想象。
最可怕的是，這個法子能最好地控制審訊節奏。
由于不會造成肢體髒器的損傷，倘若受審者已撐到極限，卻還是沒有招供，審問者只要讓他好好休息一番，就能繼續審訊，如此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比任何酷刑都可怕，也更有效。
他完全能夠預見，將來的一段日子，該是何等的煎熬。
但是，這個不幸的事實，卻恰恰從旁印證了另一個事實︰不到最後一刻，殷璃冰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否則此刻他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
真的是太有趣了……
風晚亭說這是兩國之爭，無關人心——他錯了。
世間的一切，都關乎人心。
商家模準了顧客的想法，可以一本萬利。
男人看透了女人的需求，可以予取予奪。
將領洞悉了敵人的心思，可以百戰百勝。
人心，人心，人心……什麼都是人心，只要擁有看透人心的力量，不管身處哪一種戰爭，都可穩操勝券。
正如此刻，或者說更早些時——當他呼吸著許家集充滿魚腥味的空氣，決定展開一個全新的計劃時——他之所以有恃無恐，只因他已看透。
他看透了殷璃冰內心真正期望的，不是與他徹底反目，而是得到一個答案。
有了這個前提，殷璃冰自然會給他機會去解釋、去編造、去欺騙，直到一切可以接受。
他沒有能力讓殷璃冰這麼做——沒有任何人有這能力——是殷璃冰的心，需要這樣。
這就是人心的力量，如此巨大，又如此可悲。
他只不過是準確地抓住了這股力量而已。
肩膀猛地被人戳了一下，那暴脾氣的看守不耐煩地吼了聲︰「滾過去坐下！」
蕭明翊連頭也不回，徑直走到牆角坐下。
牆壁相對而言較平滑，兩壁夾角還可提供支靠。從現在開始，他必須保存體力，絲毫也不能浪費。
就在他剛找到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時，鐵門在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中開啟，殷璃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與那暴脾氣看守服飾相同的大漢，搬來桌椅紙筆等物。
原先的那些侍衛和灰袍老者卻都未出現。
看來，此為某處級別很高的秘密監獄，無關人等絕對不許入內。
羲國也有幾個這樣的地方，專門用來看押那些身份敏感特殊的犯人，也即所謂的——
黑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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