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雲煙(三)
由于事關重大,此案的調查由始至終都在暗中進行,但事已至此,殷璃冰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繼續瞞下去了——她必須把這件事告訴遠在靈寸山的父親。
派遣女諜到親兄弟的床頭,使妖術魘鎮至親手足……此事無疑將成為亓國開國以來的第一丑聞,殷璃冰簡直可以想象,自己那原就身體羸弱的老父在得知此事後,將會何等的震怒。
然而,就在她憂心忡忡地提筆寫信給父王的時候,一隊直屬國主統調的禁軍開赴平安王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尚在睡夢中的殷璋榕帶走,所有王府家眷也統統被押至宗人府看管起來,王府的一草一木以及下屬所有產業都被嚴密封存,留待日後抄沒。
亓國最為年長、從政最早的一位王子,就這樣,在一夕之間垮台。
消息傳來時,殷璃冰剛剛寫完那封密信,心潮起伏澎湃不息,便登上高樓,憑欄遠眺。
听見樓道上咚咚的腳步聲,她心中已有預感,听完來者所報後,她半晌也不能出聲,一時間只覺連五髒六腑都在簌簌抖動……
來人見她良久不動不語,早已悄悄退走。
闃寂無聲的高樓上,只有她獨自一人扶欄怔立,舉目四望,惟見天幕低垂,星月迷離,偌大的府邸和整個人間都在她眼皮底下靜謐森沉,夜風席卷,吹得衣襟獵獵作響,剎那間她只覺如此疲憊消沉,仿佛世間萬物無不如電似露,轉瞬即逝,什麼也抓不住。
她並不驚訝父王的凌厲手段。
大哥從政多年,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若將此事拿到明處詳加審理,勢必引發朝局震動,一番抽絲剝繭之下,更不知會牽連到多少家族多少王公貴戚……值此多事之秋,國家最不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場政治勢力大洗牌,倒不如舍棄大哥這一族,以保政局穩定。
父王畢竟是父王,表面上看好像已不大過問政事,實則王城內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可以瞞過他的眼耳。
只是……
殷璃冰只是覺得無限慨傷。
想大哥那時,權勢 赫、風光無限,外有澹台趯支持、內有麗貴妃撐腰,投靠巴結者數不勝數,如今卻連人被帶去了哪里都不可知……而回首全局,這一切的一切,最初的導火索,竟然只是一樁竊案。
這樁竊案,先是將三座王府牽連在內,引出開國第一大案,繼而又由這第一大案,引出王室第一丑聞,直接導致了一位王子的垮台。
其間種種,環環相扣,看似無心,其實處處充滿必然。
思及此,她不禁深深長嘆︰或許冥冥中真有某個至高無上的存在,不露聲色間已將結局寫定——是謂天意,凡塵俗子,豈可有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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