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無聲（三）
風晚亭忽然不說話了，良久才緩緩道︰「這一次，你真已看透。是我問得多余了。」
「那只因此番要將事情做絕的人，不是你。」蕭明翊一笑，眼底卻一派冰封，「若你是我，你也會看透的。」
因為看不透不行，看不透也得看透。
風晚亭無法否認，想了想，問道︰「那麼明天——」
「我已同她說過了，明天就回慕羽城。」蕭明翊道，「她還有幾十篇經文要抄，恐怕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完事，所以——我們中午動身。」
他的語氣很冷淡，幾近于一種冷酷，好像那個在臨行前夕還在一絲不苟挑燈鏖戰的人，根本與他毫無干礙，所做的一切，也完全不是為了他似的。
風晚亭微微皺眉。
他這一生，很少對什麼產生過疑惑，但是對殷璃冰的行為，他委實無法理解。
瞥著他臉上的表情，蕭明翊淡淡道︰「你放心，我沒有給她任何希望——這就是終結，是了斷。她都明白。」
盡管不是所有事都明白，但，國家、身份、性別，這些隔膜只要有一樣尚存，他們之間就絕無希望可言——這一點，殷璃冰總是明白的。
「那就好。」風晚亭也不多問，把今天收到的消息情報揀重要的跟他通報了，然後起身回房。
過了一會兒，珠纓叩門而入，伺候蕭明翊洗漱就寢不提。
翌日剛剛過午，果然就有侍從前來通稟︰渡船已經備好，請福王即刻啟程。
山中不便騎馬乘車，他們便坐轎過去，待到渡口時，殷璃冰已先行登船。
由于夤夜抄經，殷璃冰面色憔悴，此時正氣虛無力地靠在艙內的軟榻上，剛剛收到線報，葉淺莘已在逃往琴國的路上，她輕輕掀起窗帷，只見縴雲卷盡、哀雁橫天，視線盡頭煙水蒼茫、光影變幻，她緩緩眯起眼，默然看了半晌，方長嘆了口氣，轉身吩咐道︰「把人都撤回來，放她走！」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棄轎登船的蕭明翊正從門扉緊閉的中艙外經過，卻未做絲毫停留，徑直進了尾艙。
船起錨時，珠纓透過舷窗向外張望，只見某處山峰上一座雪白殿宇遙遙矗立，正是他們住了一個多月的「瓊宇殿」，襯著連巒叢翠，著實美麗似幻，便笑道︰「王爺您瞧，從這個角度遠觀淇澳，別有一番風致呢。船艙里氣悶，奴婢陪您去外面看看如何？」
「你去吧。」蕭明翊頭也不抬，淡淡道，「我討厭水。」
「那奴婢也不去了。」珠纓連忙正襟危坐。
直到淇澳島完全消失在廣漠無垠的海面上，蕭明翊也未朝這個埋葬了他一生中最刻骨銘心之回憶的小島，看上哪怕只是一眼。
他說過——莫回首。
他真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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