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盡弓藏(四)
節日當晚,殷璃冰照例是在宮中與至親一起度過。大家心知肚明,最遲年底她便會即位,似這般以手足身份一同過節這已是最後一次,于是以殷珀飛為首,眾人輪番起哄灌酒,翌日醒覺,她只覺頭痛欲裂,剛要來醒酒湯喝了兩口,一名心月復手持鴿信飛奔而至——
許煥落網了。
歷經半年多的蟄伏,這個狠絕如狼、謹慎如狐,並且有著驚人耐性的老間,終于在昨天與琴國的情報機構接上了頭。證據確鑿,王城司當即將其緝捕歸案。
彼時因為大婚在即,王城司的事務殷璃冰已久未親顧,但是七天之後,許煥被押解回城的那天,她還是放下手上繁務,親自去了趟地牢。
見她出現,靜坐牢房一隅的許煥開口講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已至窮途末路,但求保住一命,否則一切免談。」
此人確實不是凡角,此時此刻竟仍冷靜若斯。
殷璃冰冷冷道︰「窮途末路之人還有資格談條件?」
「除了這條命,我已沒有任何可失去的。所以除非我能留住這條命,否則不管你想知道什麼,都絕不可能從我這里得到答案。你若不信,不妨現在就對我動刑。」
想到這人曾對自己下過多麼狠的手,殷璃冰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要如何?」
「國主御筆親簽的赦令,張貼到各州府市鎮,十日不揭。做到這一點,我有問必答——想來堂堂一國之尊,必不至為我一條區區賤命而失信于天下。」
「赦令先出,你再無性命之虞,倘你虛與委蛇,盡以謊話相欺,我豈非作繭自縛?」
「我此刻只求保命,何苦多生事端?真惹怒了你們,何益于我?」
「說是這樣說,但閣下短短數月間已是三度改弦易轍,心思轉變之快,簡直神鬼莫測,哼,實也叫人難信。」
許煥沉默下去,殷璃冰可以透過他的獨目看出他在考慮。
然後,他忽然開口了︰「九爺的確是被陷害的。」
「哦。」殷璃冰眼都沒眨一下。
這句話,她從仲秋等到隆冬,又從隆冬等到初夏,而今終于等到,她卻已完全不在乎。
在不遠的將來,她就會即位,那人也將回國,曾經的一切,煙消雲散……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這句話對我已無任何意義。」她淡淡地道,「你想要赦令,最好說點有用的。」
「我正要說。九爺既是被陷害的,說明張道初之死並非他所為,那麼真凶到底是誰,宸王難道就一點也不好奇?」
殷璃冰的心一跳,臉上表情卻更淡漠,「你肯說?」
「不是現在。」許煥笑笑,「有用的信息,得拿有用的東西來換。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先給你一些‘沒用’的東西,以示誠意。」
他的神情和語氣都表明,那樣東西並非他說的那樣沒用。
「比如?」殷璃冰立刻問。
許煥慢慢站起身,隔著嬰兒手臂粗細的鐵柵欄,用一只狼眼般森然發光的獨目盯著她,一字字道︰「比如——張道初的尸體。」
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夢)(島)(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