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禁地（三）
這番話措詞極有分寸，蕭明翊心中一片清亮，雖然隱隱有感覺，但經蕭明靖確認後仍令他難以置信，直言也好，諱言也罷，風晚亭那樣的人居然去求人了？！用力吸了口氣，勉強按捺住胸中騰起的郁郁的一團，他望住蕭明靖道︰「七哥放心，晚亭的事，過幾日回花渡我自會周全。」
「此話當真？那敢情好！」蕭明靖開懷一笑，「不管是你想通了也好，還是賣七哥面子也好，反正晚亭這人情我定是領了的！」
待笑聲止歇，蕭明靖繼續先前的話頭，「今年冬狩我打算帶上夕樾閣新請的繪師，說是學過些騎射的。」
蕭明翊微微一怔，「你又搞什麼名堂？閣里還用請繪師嗎？」
「繪不繪的就那麼一說！」蕭明靖眨眨眼，神秘地道，「不過，我覺得，真的很值得。」
「哦？」蕭明翊挑了挑眉梢。
「是名女子。」蕭明靖補充道。
蕭明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雖只是淺淺一下，但他本就精致如雕的臉上，瞬即便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生動。
看得一旁的蕭明靖懊惱不已，這小子生就一副禍水的模樣，男人女人都不可過度沉湎于他那張臉……念及于此，他忽然有些不願讓那女子出來一見。
偏偏下一秒，蕭明翊沖著他的肩膀捶了過來，笑道︰「還不帶出來給本王看看？」
「我可以收留你，以後你就做夕樾閣的繪師吧。」
「你不是擅花鳥嗎？從今往後，若是記錄在閣志的宴會就畫幾幅寓意吉祥的。」
「不過，日後不可再以墨竹之名，因為世人如果知道墨竹是名女子，那麼你的畫將一文不值！」
回憶戛然收住，文王蕭明靖的話言猶在耳。
昔日與青岩公子的惺惺相惜，換來今朝蕭明靖給予她的尊重與照拂，女子悄然一笑，到錦旲的第一步終于順利地邁了出去。
從六層一處耳房出來，她沿著樓梯拾級而上。
腳步聲和著她平靜無波的心跳，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里交錯的紋路，所有人都說掌紋纏繞的人，人生亦會起起落落、迭經坎坷。
只有風枕石不信，他說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他說你的人生可以重來。
她不是不信他，她只是無法說服自己。
三年了，她仍活在自己制造的夜幕里，長路獨行，沒有方向，過往的愛恨壓在心底，早已熬成刻骨銘心的毒，到了最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
夕樾閣的頂層，眼下她要去的地方，那個人——就在那里。
三年來，她跟風枕石一直在躲著他，因為他用他蕭明翊獨有的方式不停地尋找，如影隨形，毫無死角，令人無處藏身！
猶記得來錦旲前與風枕石那場瘋狂的爭吵，吵到最後，她直欲把自己變成血一般猩紅的泡沫拋進風中，湮滅得無影無形。
耳畔隱約傳來孩子啼哭的聲音，她和她曾在暗夜里啜泣，而輾轉其中，驀然回望的身影卻不是他。
此刻，她心如止水，幾乎沒有任何情緒。
對她來說，這一刻，向前走，向後退，都沒有分別，走不到模糊的終點，退不到她滿意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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