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合巹（二）
視線里，蕭明翊幾乎瘦得月兌了形，他本就如削的面龐更顯鋒銳，一雙眼楮眼窩深陷，那原是潤澤的雙唇表皮發白干裂，血色盡失。
如果不是他依然湛澈的眼神，她幾乎要以為他病入膏肓了！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幾天前在陳王後壽旦上看到的那個他。
望著睡眼惺忪的景月，蕭明翊眉眼漸漸浮上難以言說的柔和，一雙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有什麼如水墨般淡淡化開。
數盞八角囍字宮燈纁色的光暈彌漫下來，喜房里一片波光瀲灩。
「來，先把合巹酒喝了。」依然是低沉的聲音，卻帶了幾分沙啞，蕭明翊把景月放直坐好，然後慢慢起身，走向不知何時橫在窗前的一張紫檀條案。
景月這才透過繡著形態各異百子的帷帳看去，窗欞上是貼金瀝粉的大紅囍字，那條案上置了一只剔紅描金的漆盤，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兩只金爵、一對巹盞、一把純金打造的執壺。
羲國的宮廷禮儀雖是整個三境最為繁縟的，但不論哪一國，洞房花燭，只要是喝了合巹酒，就正式成為夫妻了。
他難道真的以為她會安心與他做夫妻麼？景月不由譏誚一笑，「殿下，這酒你不如留著跟花小姐喝吧，我這里省了便是。」
「父王派了司儀女官來，這些夜里都是要帶回宮的。」蕭明翊的聲音雖然很輕，卻隱隱有種不容拒絕的力量，「她們原是要進來的，可我見你睡著，便讓她們在外面候著。」
司儀女官？景月這一次是真的想笑了！
想與她喝合巹酒也不用搬出那麼多理由，他是不是以為這種言辭相逼的慣用伎倆永遠沒有人識破？
忍不住嗤笑一聲，找出如此低劣的借口只是想與她喝合巹酒，她不會有興趣的。
只是，想與她，喝合巹酒。
她忽然發現，即便是解讀這一認知似乎也沒有那麼簡單……
蕭明翊從案旁返回床邊，鄭重地遞過金爵，目不轉楮地望著景月，道︰「你該不是希望她們一夜都在此候著吧。」
景月想了想，接過金爵，猶豫片刻，以袖掩面，手腕一揚，還是仰頭而盡了。
蕭明翊凝神看著這一切，嘴角漸漸翹起，那笑意微微蘊在眼底，雖然這一笑有些淒然的味道，但他蒼白的臉上，卻有若夾岸桃花的流水，被小舟撐出一泓碧波，粲然生動起來。
隨後他也儀式般地舉起金爵，一飲而盡。
待蕭明翊用執壺酌酒至巹盞後，他慢慢將酒合和，神色無比凝重地遞與景月，景月無奈地接過來，兩人持巹盞各自飲訖。
置好巹盞，蕭明翊長長吁出一口氣，既而一個傾身把景月摟進懷里，那擁抱帶著他獨有的氣息，滿含鐘愛又滿含佔有，似要將她揉進骨血里，仿佛這樣仍不能填滿心中空虛，口中兀自喃喃︰「月兒……」
景月本能地抗拒著蕭明翊的觸踫，想要推開他，不僅僅是心理上的排斥，還因為他的身體實在是滾燙得無法靠近，仿佛烙鐵一樣穿透了兩個人厚重的吉服烙在她身上，可他卻越抱越緊，任憑她如何掙扎，他絲毫沒有半分松開的意思。
在他熾熱強硬的懷抱中幾次沖突無果後，她氣得渾身顫抖，只好漫無目的地撕扯他的後背，那本不過是她下意識的一種舉動，沒想到他的力道竟然減弱了。
她好像忽然發現他的弱點一樣，開始窮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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