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槍聲打斷了屋內夫妻的談話,當家的男主人必竟膽子大一些,他站在土炕上,想著推開窗上的小窗戶向外面看看情況,不成想,小窗戶剛一推開,就看到窗外站著兩個人,頓時嚇得「呀!」了一聲,一坐到了炕上。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劉金虎知道屋里的人把他們誤當成日軍了,急忙沖著窗戶里小聲說︰「老哥別怕,我們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前幾天中午我們還在這里駐扎過呢。」
听到劉金虎說的是中國話,男主人這才從炕上重新站了起來,他壯著膽子問︰「你們是少帥的兵?就是前幾天中午在村里自己燒水做飯的那伙兵?」
「是我們。」李陶生聲音虛弱地回應。
「老哥,能不能讓我們進去喝口水,這位長官發燒了。」劉金虎喉嚨里像著了火似的,可以想到正在發燒的李陶生該有多麼痛苦。
其實要是往年冬天,人在外面怎麼也不會渴著,隨便抓把雪放在嘴里就是水,可是今年冬天剛到,連一場雪都沒下呢。
「當家的,這……」家里的女人膽子小,有些害怕,用手捅了捅她的男人,那意思是現在兵荒馬亂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起開!老娘們家的懂什麼!」男主人沒有理會女人的暗示,反正家里什麼都沒有了,都叫鬼子搶光了,有什麼可怕的。
門開了,劉金虎扶著虛弱的李陶生進了屋。
此時天還沒有完全黑,屋里還能看清人的相貌,劉金虎這才看清這家的男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
女人一邊給兩個人倒水一邊忐忑不安地打量著他們。
劉金虎和李陶生端起水碗一口氣喝了三大碗。
「老哥,還沒請教尊姓大名呢?」李陶生覺得人家給了口救命水喝,怎麼著也得問一下姓名。
「啥尊姓呀!我一個莊稼人沒什麼大名,我姓吳,叫吳滿!俺們這村子叫吳家營子,有一大半都姓吳,你就叫我吳滿就行了。」吳滿大大方方地說著,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嗯!看著像咱東北軍的裝束,你怎麼沒穿軍衣呢?」吳滿通過李陶生身上軍裝確認了他的身份,卻對一身百姓裝束的劉金虎感到好奇。
「吳大哥,實不相瞞,我是在軍隊里挑擔子的挑夫,前幾天我們倆在日本人的刀口下逃出來的,正想著回縣城給這位長官瞧病呢。」劉金虎一邊說著話,一邊大口的喝著水,他感到體內像要被火燒干了似的。
「哎呀媽呀!這天殺的日本鬼子,你看看,後背全是血,人還能救得了嗎?」吳滿的女人湊過來想看看李陶生的傷口,沒想到卻看到了血染的軍衣和浸透了鮮血的紗布,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你個敗家娘們兒!瞎吵吵啥?說點吉利話兒行不!萬一這兄弟的眼楮有治呢?」喝斥了自己的女人,吳滿安慰李陶生說︰「大兄弟,沒事兒,不用去縣城,咱村里就有郎中。」
吳滿的話讓李陶生和劉金虎心里頓時高興起來,如果能在村里先處理一下傷口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你們先在這呆著,我讓我那口子去把郎中請來。」說著,吳滿一推自己的女人,「去!去把老李頭——李郎中請過來,就說我干活時劃傷手了,請他來看看。」
「吳大哥等一下,我剛才听到外面有槍聲,這個時候還是不要上街的好,等天黑了再去吧。」把有些昏迷的李陶生放倒在炕上,劉金虎有些擔心。
「沒事兒!那是小日本子的散兵,出來劃拉東西的。昨天晚上就有兩個打村子邊上過去了,沒進村,估計他們也知道村子沒啥搶的了。再說了,老李頭家走幾步就到了,要是等天黑了,就算是點了燈,那老李頭老眼昏花能看清楚嗎!」一邊讓劉金虎放寬心,吳滿一邊沖著女人瞪起了眼楮,「磨嘰啥呢?還不快去!」
吳滿的女人沒有說什麼,用眼楮白了一眼吳滿,一掀簾子進了外屋,開門出去了。
「老娘們家的就這樣!別理她。」吳滿沖著劉金虎憨厚地笑了笑,把煙袋鍋子遞了過來,「呶!來一口?」
劉金虎笑著搖搖頭,他受不了這種煙葉,味道太沖。
「哦!前幾天在饅頭山上與小日本子干仗的是你們嗎?」吳滿一邊隨意問著,一邊拿出煙袋鍋子,坐在炕沿上,點著火,吸了一口。
「吳大哥,是我們。可惜小鬼子太多了,我們人手少,沒頂住。」一提到饅頭山阻擊戰,劉金虎就想起了弟弟銀虎,心里一陣發酸,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唉!大兄弟,沒啥!少帥不也進了關內嘛。我們都知道,你們在饅頭山上跟小日本子干得挺狠,還死了幾百個弟兄,尤其是你,還是一個平頭百姓,好樣的。」國難當頭,能殺鬼子的就是好漢,吳滿明白莫以成敗論英雄的道理。
「吳大哥,你怎麼知道山上死了幾百個弟兄?」劉金虎覺得奇怪,三營的人員編制以及戰損情況這個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
「也沒啥!我是獵戶,見到拿槍的就感興趣,前幾天你們在村里休息的時候,我數過人數,共有六百多人,從昨天上午開始到現在只有兩拔人回來過,一拔是六、七十人,另一拔是十來個人,再有就是你們倆了。」
兩個人正聊著的時候,吳滿的女人回來了,跟她一起來的有一個花白須發的老先生,應該就是吳滿所說的李郎中了。
李郎中弄明白事情的經過後,給李陶生驗了驗傷,面色漸漸凝重了。因為李陶生中的是槍傷,只有西藥才最有效,可李郎中是個中醫,他能做的就是幫李陶生清理壞死的肉,敷上草藥再纏上繃帶。
雖然沒有醫院處理的那麼好,但在當前的條件下,能做這些已經是很不錯了,至少上了草藥以後李陶生的痛苦會減少許多。劉金虎手上和背上的刀傷也讓李郎中處理了一下,頓時覺得沒那麼痛了。
李陶生和劉金虎對李郎中感恩不盡,因為本身正處在逃命之中,身上並無多少錢財,結果兩個人模遍了全身只找出來一塊大洋和幾張紙幣。
「二位壯士不用再找了,老朽雖然愚鈍,卻也明白民族大義。你們在前方浴血抗敵,為國家流血,老朽能為壯士們出點力已經是略盡本分,怎敢收取報酬?」李郎中深明大義,堅決不肯收錢。
李陶生見李郎中說什麼也不肯收,也不好強給人家,只得和劉金虎千恩萬謝把他送出了房門。
回到房內,李陶生把剛才掏出的大洋和紙幣交到吳滿手中,吳滿也不肯要。
李陶生有些急了,語重心長地說︰「吳大哥,你听我說,這錢你必需得要。你們家被日本兵搶得精光,這往後還得過日子,總要吃飯吧。你就拿著這些錢,改天到縣城去買點吃的再買點種子,順便也多幫帶一下李郎中,也算是幫我們照顧一下這個深明大義的老人家。」
听李陶生這樣一說,吳滿也就不好再推辭了,便把錢收了下來。
吳滿留他們在家里過夜,劉金虎和李陶生一合計,反正也沒地方去,天也快黑了,就答應了。
看著吳滿在抽煙袋鍋子,李陶生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帶著一包香煙,便從上衣口袋里模了出來,伸手遞給了吳滿,說︰「吳大哥,我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謝你的,這包煙你先收著慢慢抽,等我們緩過來了,一定再次登門道謝。」
吳滿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包卷煙,香煙盒上畫著精美的圖案,仔細一看好像是一個穿著大褂的人站在船上,手里還拄著一把彎刀,煙盒上全是洋文,一個字都不認得。
「這……這啥煙哪?咋全是洋字碼呀!」吳滿是一個樸實的莊稼漢子,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卷煙,覺得很新鮮,翻過來調過去地看煙盒上的繪畫。
劉金虎也覺得新鮮,跟著吳滿一起看。
「這是‘老刀’牌香煙,是從外國進口的,老哥你嘗嘗,味道絕對跟煙葉不一樣。」李陶生笑了笑,把煙的名字告訴了吳滿。
李陶生從口袋里掏出火柴給吳滿點上,吳滿吸了一口,皺了皺眉。
「沒我那煙葉子勁大,但挺得勁的。」吳滿品了一下滋味,點了點頭,覺得還行。
就在三個人聊著的時候,村子街面上突然吵鬧起來,听聲音好像是吳滿的女人在喊叫。
吳滿和劉金虎立刻從炕上跳下來沖出房門。
李陶生剛剛換完藥,行動不便,便爬到窗前,透過破損的窗紙縫向外觀望。
夕陽下的黃昏,一道金光鋪灑在吳家營子的街面上,給這些樸實村民的土房鍍上了一層燦燦的金色,可是,這樣一個美麗的黃昏,卻被極不協調的行為給破壞了。
剛才給李陶生他們治傷的李郎中此時正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吳滿的女人正和一個人撕打在一起,不停地叫著自己男人的名字!
那是個日本兵!這個畜牲嘴里叫著「花姑娘!」,手上不斷撕扯吳滿女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