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天目送著馮阿姨離去,擦了擦眼角,向一個土著民打听聖醫的住處。
這些土著民又開始變得如先前一樣熱情起來,主動表示願意帶何立天去。
這時,何立天發現,芝蘭和楊麗穎一直站在他身後,並沒有跟去祠堂。
「你們怎麼還在這里?」
「何大哥,我想跟你在一起。」楊麗穎略帶靦腆地說道。
「天哥,我想去看看你的心上人,也許能幫上忙。」芝蘭說。
心上人?何立天不覺愕然,張曉曉算得上是他的心上人嗎?
什麼樣的人,才算是心上人?有牽掛?有關心?有諾言?還有死生契闊般的悲壯?
何立天曾無數次地想過這樣的問題,可是從來沒有弄明白過,就連曾經以為可以至死方休的戀人何音,都不知道算不算心上人,張曉曉與他才認識多久……
「何大哥,我們走吧,我也很擔心張小姐。」楊麗穎听了芝蘭的話,心里面一陣難過。如果張曉曉是何立天的心上人,那麼她楊麗穎算什麼呢!
在那名年輕人的引路下,何立天、楊麗穎和芝蘭來到了聖醫的家中。
等在堂屋里的額吉,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坐臥不寧。
除額吉之外,堂屋里還有四個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另外還有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看樣子都是聖醫的家人。
那年輕小女孩給何立天、芝蘭和楊麗穎各倒了一杯水,當她遞水給何立天的時候,俏皮的睫毛下,明亮的眼珠子忍不住多看了何立天幾眼。
哥哥跟她說過,鎮上又來了一群外鄉人,其中一個飛刀絕技嘆為觀止,功夫武藝也是堪稱一流,絕對是人中之龍,她便對何立天這個人充滿了好奇。此時一看之下,只見這個外鄉男子濃眉大眼,除了鼻梁高挺,獨具誘惑力之外,跟其他男人也沒什麼不同之處。
小姑娘頗感失望,嘟了嘟嘴,瞪了一眼哥哥,渀佛在說︰「看你什麼眼光?」卻見哥哥崇拜的目光正盯在何立天臉上,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依然看不出何立天還有什麼獨特之處。
何立天一心只是記掛著張曉曉的傷勢,對兄妹二人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注意到。他簡短地向主人問好之後,開始打听張曉曉的情況。
「有我父親在,你放心吧,那位小姐不會有事的。」那年輕男孩安慰道。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何立天閉上眼,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
「你干嘛這麼緊張呀,她是你心上人嗎?」小女孩俏皮地問道。
這已是今天第二次有人說張曉曉是他的心上人了,何立天臉上紅了紅,旋即反問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心上人?」
小女孩微微一怔,突然笑道︰「我當然知道,但我不告訴你。」
這時,一個中年人從里屋走了出來,何立天趕緊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你就是聖醫了,你就是聖醫了,她怎麼樣了?」
「她很好。」那中年男人說︰「她的體質不錯,那點傷對她不算什麼,只不過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只要靜養幾r 就好了。」
「謝謝聖醫,謝謝!」何立天忙說。
聖醫對于小鎮發生的事早已知曉得清清楚楚,听何立天道謝,心里反而有些過意不去,微微頷首道︰「年輕人,你放心吧,她在我這里,絕對沒事。」
楊麗穎和芝蘭听說張曉曉沒事,也都松了一口氣。二女心中都有一種怪怪的滋味,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卻怎麼也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一種淡淡的醋意,也許是隱隱的不安。
「聖醫,我還有點其他事需要處理一下,我就把我朋友托付給你了,再次謝謝您。」雖然剛剛才與當地土著民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可是何立天在心中,總是忍不住相信這個民族。
也許是這個民族骨子里的善良和熱情,無形中在滲透著他的意識,也許是此時此地,除了相信別人,他已無其他選擇和出路。
「好的。」聖醫點了點頭。
「何大哥,你要去哪里。」楊麗穎問。
「我去看看馮阿姨,我想請你留下來,照顧一下張小姐,好嗎?」何立天看著楊麗穎,濃眉下的雙眸中流露著熾熱的情感,一時間讓楊麗穎有些迷糊,不明白這情感是對她而發,還是對
那身受重傷的張曉曉而發。
楊麗穎點了點頭,雖然她心中有些不情願,但她又怎麼會拒絕何立天的請求呢。
「芝蘭。」何立天叫了一聲,又對芝蘭說道︰「你也留下來,現在的靈隱鎮處處充滿危險,在聖醫的家中,這是最安全的所在。」
芝蘭沒有說話,楊麗穎心中卻又有些難過。何立天讓她留下來,是出于照顧張曉曉的考慮,讓芝蘭留下來,卻是關心芝蘭的安危。
僅僅是從這一件事來看,芝蘭在何立天心里的地位,已遠遠超過自己,過去的那些歡笑,那些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正漸淡漸遠,那夜s 中的親吻,真的只能算是一場游戲,甜蜜瞬間而已麼,甜蜜之後,就是淡忘和苦澀。
女人的心思太細膩,因此對她所在乎的人或事,總是抓住每一個微小的變化去猜測和度量,也不知這是勢所必然,還是庸人自擾,總之,楊麗穎原本純真的笑臉上,開始多了一絲絲憂愁了。
芝蘭低頭猶豫了一會,輕聲說︰「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天哥,我能幫上忙的,至少我能用當地語言跟他們溝通。」
「可是,你爺爺把你交給了我們,我不希望你發生任何一點閃失。」何立天說。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有事的,別忘了,我也是當地人,雖然不在這個鎮子,但我們怎麼說也算是近鄰。」芝蘭極力地說服何立天,在她心里,的確十分擔心何立天再次遇到蠻橫不講理的土著民,無論怎麼說,何立天剛才打傷了那麼多人,得罪的人一定不少。
何立天知道無法阻止芝蘭跟他一起,同時也覺得芝蘭的話有道理。有芝蘭在,他能解決語言不通的問題,解決溝通的障礙,還能跟當地人拉近情感距離。
雖然因為張曉曉的受傷,他對當地人也有了怨言和恨意,但為了幾十個人的人生安危,他絕不想進一步將矛盾激化。
何立天在門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張曉曉,又跟楊麗穎交代了幾句,與芝蘭趕到小鎮祠堂來,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為難他們。
在寬敞的祠堂後院里,向友軍已經指揮眾人架起了柴禾,堆了近兩米高。
「老弟,張小姐怎麼樣了?」向友軍走到何立天身邊來,關心地問道。
「靜養幾天就沒事了。」何立天說,看著柴堆上的馮阿姨。
馮阿姨的尸體已經被整理過,穿戴整齊的躺在柴禾堆上。
她的臉s 依然安詳,但蒼白得像一張紙。
滿頭銀發,略帶瘦削的巴亞祭師正在為馮阿姨做法事,手舞足蹈的樣子像一個跳梁小丑在表演,顯得幽默滑稽,可是現場百十號人,沒有一人發出笑聲。
「索拉,索拉,唔哈索拉,婆索拉。嘟嚕嘟嚕笛威。」巴亞祭師圍著柴堆念著經文︰「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修無上菩提,出離三界悲苦。淨水安身,止水安靈,諸願速成……」
巴亞祭師竟是用漢文念的經,語速雖然極快,且有些吐字不清,但何立天還是隱隱約約听得一些。不過似解未解,不能準確理解經文大意,當然更不知道巴亞祭師念的是什麼經。
頃刻之後,巴亞祭師的法事做完了,他點燃三支香,作揖之後,插在柴堆之前。又順手從一個紙簍里抓了一把紙錢灑向空中,示意何立天可以點火。
何立天踉踉蹌蹌走近柴堆,端過一盞燭台,顫抖著雙手點燃了柴禾,柴禾燃燒時嗶剝作響的聲音中,又听巴亞祭師叫喊道︰「一世災殃歸于土,一生災殃歸于塵,來世再渡休閑路,來世再享好福音……」
熊熊烈火之中,馮阿姨的身體,慢慢化為灰燼。何立天閉上眼楮,馮阿姨的音容笑貌浮現出來,人的一生,真的就這樣過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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